结束一场葬礼有许多事要做，既然暂时要留在石家，那么山浮和车黎必然是要帮忙的。
忙忙碌碌的大概是过了十来天才终于空闲下来，于是立刻回电给利奥，确定了再次问香的地点。
十字路口，在任何语言的鬼故事中都是绝对不该午夜逗留的地方，它被用来召唤或者迷惑。
嗯，以上都是吓唬小孩子的传说，事实上十字路口是车辆快速经过的地方，实在太容易出交通事故。
所以为了大家的人身安全，室外问香的地点一定要选择好，最好就是即是十字路口但过了午夜又绝对不会有人经过的地方。
还真是巧了，加里那孩子平时鬼故事听了不少，立刻替他们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但他死活不肯跟着去。
因为据说那里真的有鬼，还因为这次问香的时间选在凌晨一点到两点，嗯……是有点儿自寻死路的意思。
“吓！！”
才刚一开始就险些出错，轻烟涌出凝结成云雾的时候，利奥差一点儿把手中的线香甩出去。
这次是以‘寻’为主，线香最好能处在随时可以移动的状态，所以并没有准备香插而是让利奥拿在手中。
凝结出的云雾也和前两次不同，不是那种浓稠缓慢像蜗牛一样的速度，而是厚重却犹如壶水沸腾一般咕嘟咕嘟地涌现。
得亏山浮一把攥住利奥举着线香的手，等他心情平复一些这才慢慢放开。
再看其他人的反应也都很大，全都和十字路口的正中心位置拉开了足够远的安全距离。
云雾跌落脚下逐渐堆积，一个灰白色的人形物件出现在原地，没有五官的面部四处张望，终于选定了一个方向，播放卡顿一般移动起来。
线香就算是燃烧的再慢，时间还是一分一秒地走到了一点五十七分，云雾堆积的人形似乎在一瞬间遗失了方向，迷茫地怔在原地。
山浮取出一根蜡烛，用线香的火点燃蜡芯，一瞬间所有的云雾都被吸进蜡烛的火焰内，透过晃动的火苗还能看到呆立其中的人形。
“时间不够，”山浮把蜡烛放进她提前准备好的灯笼里，“死灵不能见天光，今天晚上继续。”
其他人这才围过来，全都一脸畏惧地看着落在地上的烛火，显然人形云雾才是最吓人的。
“刚才那是什么？”车黎接过灯笼问。
山浮记下周边的环境位置带头往回走，他们的车还在之前的那个路口。
“怨念的具象化，也可以叫它死灵，它吞噬了自身的灵魂和求之不得被困在了死亡现场。”
“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嗯，怨念足够强大的话是会出现的，人的欲望能够操纵的力量是无法想象的。”
“怪不得要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那它算是鬼怪故事里的地缚灵吧？”
“是这样没错，我用线香的轻烟帮它解离了死地，等事情完结以后再请人超度它。”
找到钥匙的利奥已经跑过去把车子发动起来，引擎的轰鸣声在这寂静的夜幕下十分突兀。
车黎和山浮停在路边，等着利奥把车子开过来，在那条没有铺上柏油的路上还有一个人影在晃动。
“我说，”山浮歪着头对着终于走近的人说道，“吓到你了吧，其实和你之前见过的动物之灵没什么两样。”
“不能这么说吧，刚才的那位看起来可是像恐怖故事中的恶鬼一样，更别说它那古怪的走路方式。”
“有吗？看起来很正常啊，理解一下啦，对方是怨念形成的死灵，和人类的举止方式早就不一样啦。”
“刚才是把那个阿飘收进蜡烛里去了吗？你不会是要把它带回去吧？！”
“不然呢？它又没有告诉我们最终目的地，只好等着它带我们过去喽。”
“不是吧！那它会老实待在蜡烛里面吧？”
“这个你放心，它有躲避天光的本能，就算我让它出来它也不会出来的。”
利奥把车开过来了，分别落座后排和副驾驶的位置，再一路开回石家别墅的话实在太麻烦，干脆先就近找家酒店住下来。
既然要改为夜间活动，白天就都窝在房间里补觉，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开始出门活动，统一在酒店餐厅用过晚饭后，再次驱车前往昨天死灵停下来的路段。
如此无聊的行程重复了半个多月，终于走到了汽车也开不进去的地方，又置办了帐篷、睡袋、自热米饭等物品。
好在之后的日子里，那位傻呆呆的死灵像是开了八倍速，夜间移动的速度终于快了起来。
不过才三个晚上已经顺利把四个人带的差点儿迷路，白天找了一天才发现他们留下的返回用的标记。
第七天的夜晚，虽然只是夜间两个小时的急行军，但他们已经完全深入到了这片保护区的无人地带。
“累死了，”山浮摘下身上的背包坐在旁边凸起的岩石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带路的死灵，“它不会还要走下去吧？！”
车黎把暖儿的背包从地上捡起来，赶跑一只动作迅速的小昆虫，“这你要问它才知道，我们可没办法和它沟通。”
“实在对不起，”利奥满脸复杂地道歉，“没想到会跑这么远，如果还要走下去的话，也许……也许该放弃才行。”
“说的这是什么话嘛？”同样累的气喘吁吁的人站在原地扶着膝盖，“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才放弃难道不是太迟了吗？要放弃一开始就该放弃，现在只能坚持。”
死灵却不理会这群人的争论，只是自顾自地仰起头看着月亮发呆，时不时地摆出走动的姿势，只是被线香的轻烟拉扯着并不能离开太远。
又走了一段路，气势昂扬的死灵忽然逃回了蜡烛里，无论山浮怎么劝说都不肯出来。
山浮便把灯笼交给车黎，她一个人过去查看死灵刚才顿足的地方，头上的探照灯也跟着瞪大了眼睛。
茂盛的杂草普遍都生长到人膝盖以上的高度，山浮用长长的木棍横扫过草丛，把栖身其中的蛇虫鼠蚁全部暂时驱离。
林木茂盛的地方很少会出现如此大面积的平整草地，多半随着自然的规律衍生出齐整的灌木丛或相同科属的幼龄树。
“有问题吗？”
“不知道哦。”
山浮踩到身边的野草，她实在是担心有胆子大的蛇虫没有离开草丛，所以才在脚边整理出一小块空地。
“对了，车黎？”
“你要什么？”车黎把头顶探照灯的亮度暗下来，防止对面的人看不清他在哪儿。
“找一下我的背包，最大的那个口袋里有根双色蜡烛，丢给我。”
一根特制的黑白分明的蜡烛，两根蜡芯，黑色的棉线在白蜡里，白色的棉线在黑蜡里。
“还要打火机吗？”
“不用，给我蜡烛就好。”
蜡烛就那样在山浮的手中亮了，她关掉头顶的探照灯，烛光慢慢穿透黑暗，一个白色的人影静静地与山浮面对面。
夜间的风不那么恰好地吹来，摇晃着高大的林间树冠，挥舞着地面的野草浮萍。
“啧……”山浮发出不悦的声音，问道，“你们把灯关了干嘛？有野生动物跑过来怎么办？”
短暂熄灭的另外三盏灯一一亮起，吓退了黑暗之中蠢蠢欲动的尖牙利齿，等待着黑暗再次来临的时机。
车黎举起手中的灯笼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山浮对面的白色人影，“‘导游’？”
“不是，”山浮举着蜡烛靠近白色人影，“这根蜡烛叫山风，能照出一切怨念，这也是一个死灵。”
山风的烛光又亮了几分，夜间的山风也变强了几分，不知哪个树梢传来猫头鹰的一声惨叫，把几人都给吓了一跳。
可是相比猫头鹰的叫声带来的战栗，之后的事情才算的上是真正的惊吓，是出自与对未知的惊慌和恐惧。
是了，这片杂草野蛮生长的地方不只有一个死灵，它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山风的烛光照见，一个接一个地浮现。
简直像是一片雾气笼罩在这片草丛之上，山浮不得不拿着山风退出草丛才能看清楚它们的全貌。
“去吧，”山浮把手中的山风交给利奥，“还记得西尼的样子吗？走到这些死灵之中去，找到她。”
“你确定要让利奥进去？”头上的探照灯几乎熄灭的人挠着几天没刮胡子的下巴，“那些死灵不会把他留下吧？”
“没那么可怕，死灵类似于断了线的木偶，没有外部作用的情况下甚至都没办法移动。”
他们正说着利奥已经朝着布满死灵的草丛走去，看不出有任何犹豫，只是走到死灵身边的时候山风的烛火会有些闪烁。
马上就要两点了，山浮刚要开口提醒利奥，山风的烛火已经自动熄灭，视野中的死灵霎时间也全都不见了。
“没找到吗？”亮如白昼的光圈把瘫坐在地的利奥笼罩其中，“死灵只有人形确实也不太好分辨……”
“我……找到了，”沙哑的声音牵扯着勉强的笑意，“她戴了一串水晶石，在左脚脚踝的位置，一直都戴着……”
潮湿的泥土覆盖在纹路清晰的指节上，狭长的指尖挑起一根细绳，夹杂着野草根茎而出的是一颗圆圆的粉色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