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察·阿南塔拉接手了野生动物保护地发生的多人埋尸现场，报警的徒步旅行的游客用的还是特别的卫星电话。
掩埋尸体的土壤上已经长满了齐腰深的野草，得把这些野草都收割掉才能进行才一步的挖掘。
尸体并没有被深度掩埋，有一部分尸骨已经因为雨水的冲刷而裸露地面，展现着一点一片的灰白。
时间久一些的已经完全白骨化，时间近一些的也已经经历了血肉的腐烂，而他们的衣物都被整齐地摆放在脚下。
凶手一定不是为了钱才找上的他们，因为那些有价值的物件都还留在尸体身上，比如品相一般的手表，琐碎的金质项链，诸如此类。
毫无疑问的每位死者都遭受到了残酷的虐待，破碎的头骨，折断的四肢，布满刀痕的肋骨……去世前一定充满了痛苦。
也许正因为是这样，这片埋尸现场并没有动物涉足的痕迹，只有因人类的血肉喂养而疯狂的野草。
“警长。”现场的副警长快步走过来，黝黑的脸庞上充斥着对凶手的痛恨。
“多少人？”素察·阿南塔拉问。
“三十三，依据脚下的衣物大致推断为十九名男性、十四名女性。”
“……报案的游客呢？”
“在那边，已经安排了警员对他们做详情笔录，说起来里面还有警长认识的人呢。”
素察·阿南塔拉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迈开腿朝着副警长说的方向走去，身后是仍然在发掘整理中的埋尸现场。
“怎么是你们？”
“啊，素察·阿南塔拉警官，真是意想不到的缘分。”
“很糟糕的缘分，我实在不想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你们。”
“恐怕没办法不这样，无论是身为阿赞的我，还是同为侦探的车先生，相聚的地方大约都是如此。”
“嗯嗯，你们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不要拿那种表面上的说法来糊弄我，徒步旅行的人可不会走到这个方向来。”
“可以说出来吗？”山浮看向那位做完笔录并没有离开的警员，对方请示地看向素察·阿南塔拉警长后这才离去。
“说吧，不要对我这位警长撒谎，死亡的人数实在是一场特大的恶行，我绝对不会容忍试图对我的欺骗。”
“当然不会，我们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全是因为一位死灵的指引，也是因为被掩埋的尸骨中有一位我们认识的女士。”
“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
“左踝骨处有散落的粉色串珠的就是那位朋友西尼，是Red exclamation point的夜场舞者。”
“所属辖区警务有立案侦查吗？”
“没有报警，西尼身边有一些不好的朋友，我们当时也只是以为她是工作不顺心或者遇到什么事躲了起来。”
“那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子夜问香，死灵引路。”
素察·阿南塔拉沉默了片刻，这种解释可没办法记录进档案里去。
“那就让我看看吧！问香也好，死灵也罢，拿出证据来让我亲眼看看。”
“我也是这样想的。”
山浮爽快地答应下来，倒是让素察·阿南塔拉有些想要反悔，不过既然话都说出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现场一直到中午时分才清理完成，三十三具骸骨分装入裹尸袋内，需要回到法医室才能进行更详细的检验。
这里的工作显然已经完成，归属不同部门的警务人员得到允许后已经逐一离开现场。
坚持着没有离去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位是素察·阿南塔拉警长，另一位是派吞·吉拉那警员。
当然还有山浮他们，因为前一天的夜间追逐和忙碌，此刻正安心躺在睡袋里呼呼大睡，毫不在意所处的地方。
下午五点，第一个钻出睡袋的人依旧是山浮，她伸着懒腰把睡袋收起来塞进背包的绳网收纳袋里。
留在现场的土坑并没有回填，方方正正的能并排塞进去七八辆车，深度却勉强只能到膝盖的位置。
只要留心附近的地貌不难发现，原本的土层早已被雨水季节的水流冲刷，就算不被刻意寻找，不久这里的一切也会重见阳光。
“素察·阿南塔拉警官，”山浮把背包留在车黎的睡袋附近，拿了面包和饼干出来，“我们只带了这些，死灵在凌晨才能现身。”
“啊哈！有面包啊！我刚才还在想着要不要赶派吞去买食物回来，来的真是及时。”
“其实我们能找过来也没那么简单，虽然准备了食物和水，也还是日夜颠倒地过了不少日子才走到这里。”
“是这样吗？不能彻底洗脱你们的嫌疑之前我还是应该怀疑着你们。”
“是这样没错，做出贼喊抓贼的事的坏人也有吧？看来素察·阿南塔拉是遇见过。”
“……所以说你们不要想着在我这里撒谎，不管用的。”
“可是我们不需要那么做，”山浮也在夕阳中坐下来，“……不过真相有时候也没那么容易接受。”
“只要埋尸现场和你们没有关系，什么真相我都能接受。”
素察·阿南塔拉当时这样说，那位派吞·阿拉那也跟着点点头，那种情况下山浮也只能一笑了之。
也许是因为白天人群在林中四处走动的原因，夜晚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了一群漂亮的萤火虫，真的很漂亮。
当人体察觉到寒冷的时候，时间也终于来到了凌晨，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那群萤火虫停止了飞翔。
“为什么要这样呢？”山浮看着那些落在坑底的萤火虫叹气。
“有什么不对吗？”素察·阿南塔拉也蹲下来察看土坑内部。
“素察·阿南塔拉警官看到土坑内这些萤火虫了吗？”
“它们很漂亮。”
“不可否认，不过它们是在阻止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你是说召唤死灵？”
“杀了死灵。”
“为什么？？”
“死灵是地缚灵，长久留在一个地方会伤害周围的生命，它们没办法被超度，只能被打散或者说杀了它们。”
“这里只是荒无人烟的森林！！”
“我说的是生命，死灵以外的一切皆是生命。”
素察·阿南塔拉沉默了片刻，也许他只是在思考自己是否是被带入了话术假想的困境。
“……这难道不是你用来搪塞我的又一种说辞？”
质疑的声音还未落地，凛冽的轻风吹拂过素察·阿南塔拉的脸颊，温暖的烛光正照亮他眼前这片土地。
这么多人……要再‘杀死’他（她）们一次吗……素察·阿南塔拉看到了死灵生前的模样，因而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山浮晃动蜡烛，密密麻麻铺在土坑底部的萤火虫也跟着一起燃烧起来，它们不肯逃跑，任由身体爆裂。
水蒸气向天空的方向涌去，却又在接触到高空的冷气流时化作雨水落下，最后都汇聚到了土坑底部。
就这么沉默着一直等到了日出，阳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空隙落到了地上，一些居住在林间的鸟儿开始外出觅食。
“警长，”派吞·吉拉那接到了来自警局的电话，“一个小时后有一场新闻发布会，您需要到现场去。”
“阿赞山浮，”素察·阿南塔拉抬手把头上的帽子正了正，“在锁定嫌疑人之前还请你们不要离开市区，警方会随时传唤。”
山浮打量着这位素察·阿南塔拉警官，凌晨死灵出现时他的神情很不一样，因为什么呢？
但是对方似乎不准备谈起这件事，那么自然也就没办法知道了，山浮这样想着缓慢地向下点头。
“我们一定配合。”
回到警局，素察·阿南塔拉正在听取警员们的汇报，依照目前仅有的线索推断，被发现的埋尸地是被作案人遗弃的地方。
受害者们依照着某种规律出现在那里，一直到今年十月左右再也没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白骨化的现状没办法比对指纹库中的信息，而利用毛发比对DNA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有结果。
整齐摆放的衣物中没有任何能证明个人身份的物品，佩戴在骸骨之上的饰品也没有任何特殊标记。
虽然已经有失踪人口家属收到消息后前来比对DNA，但从前期物品认领过程中来看，实际情况并不理想。
香烟就快要在素察·阿南塔拉的指尖烧到尽头了，他的注意力却在另外的地方。
“警长，”派吞·吉拉那推开走廊尽头的门并没有走过来，“要开始了。”
外面已经能听到记者们的骚乱和按动相机快门的声音，但是还没想好到底该什么说。
掐灭指尖的烟头，一个投掷正中敞开的垃圾桶里，坚硬的皮鞋底部撞击着一尘不染的地板，一步一步走过去。
“素察·阿南塔拉警长，埋尸现场具体找到了多少位受害者？”
“素察·阿南塔拉警长，这是不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连环杀人埋尸案？”
“素察·阿南塔拉警长，警方是否已经查明受害者的身份？”
“素察·阿南塔拉警长，警方目前对凶手是否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素察·阿南塔拉警长，凶手是无差别作案还是有目标的选择？”
“素察·阿南塔拉警长，凶手是否仍在继续作案？关于普通群众的人身安全警局……”
……
素察·阿南塔拉走上主讲台扶了一下话筒，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到他刚才在走廊上所想到的事情。
多么残忍啊，被毫无人性的凶手虐杀之后，我们还要再伤害他（她）们一次，为了保护其他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