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希尔?我不知道你会来,”以利亚举起手中的白葡萄酒酿,“这么说我是对的?”
“你为什么不阻止赖恩?你是他的领主,他的性命难道不是你至关重要的财产?”莉莉近乎气急败坏地指责。
以利亚用牙齿轻轻啃咬着酒杯的边缘,银灰色的双眸无辜地来回转动,“我从来都不会把朋友看做是我的私人财产。”
“可是他死了,以利亚,他们害死了他,我们为什么要遵守他们的白痴律法?圆地最厉害难道不是领主吗?”
“现在还不是,莉莉,也许你该操心的是怎么在舞会上找一个适合你的男人,而不是来指挥一位领主。”
“我讨厌舞会,我为什么一定要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我是希尔家的莉莉,我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
“哈哈哈——别异想天开了好吗?或者你愿意跟我订婚,不过我不是很着急往家里娶一个非淑女,我期望有更好的选择。”
“难道我就该忍受你的浪漫与残忍?想都不要想,我有出路——你可以封我为希尔家族的爵士,这个位置现在空下来不是?我完全可以胜任!”
“一位女爵士?噢~,莉莉,你的想法总是那么可爱,可是不行哦,这在奴隶主会议上绝对不会通过,你还是找个男人——”
“我绝不,以利亚,难道你希望我像母猪一样产仔,然后看着自己丈夫的床上爬满该死的奴隶和情妇吗?”
“我们可以试试为你找一个不跟奴隶上床的人,比如去遗忘地,我听说那地方不光让奴隶们穿上了衣服,还赐给了他们鞋子和名字。”
“奴隶城有希尔家族的一席之地,我才不会灰溜溜地跑开,去找一个不敬重奴隶主神圣权利的男人做丈夫。”
以利亚有些不耐烦地把剩下的白葡萄酒酿一口吞下,酒杯自指尖滚落但不会打碎,早早等候着的奴隶会确保它的安全。
“莉莉,莉莉,掌握权利并不像绣花那么简单,更何况你还想做一位女爵士,我不是在嘲讽你,你真的有勇气面对被我们激怒的夏人吗?”
“别忘了我是希尔家族的莉莉,驯服高傲的野马和低贱的奴隶我都可以做到,面对夏人又能难到哪里去?”
“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那不妨和我一起去吧,这样我就能知道该不该把爵士的称号封给你,让你成为圆地第一位女爵士。”
“去哪儿?”
“去平息一场还不该发生的战争,去给你那笨蛋老哥收拾残局,希尔家族千万不要忘记感谢赖恩,正因为他曾是我的朋友,我此刻才不是在去紫叶衫庄园的路上。”
莉莉没有躲开以利亚的目光,以利亚也没有继续恐吓她,反正早晚他都会对希尔家族做出惩罚,给他们一位女爵士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让他们知道爵士要绝对服从他的领主,而不是三心二意,摇摆不定。
鲛鲨船首像是毒蜥的船更先引起人的注意,客港避风湾里的隆头鱼惊恐不安地跃出水面,有一些甚至跳到了岸上,就算有人把它们丢回海里去,它们也只会情绪更加激烈地跳回岸上来。
“是因为那些被豢养的鲛鲨,”尚诃悄悄解释,“隆头鱼虽然不在它们的食物行列中,但躲避大鱼的天性仍然会让这些隆头鱼害怕。”
“把四号栅栏放开,”跳上岸的隆头鱼实在是太多了,夏蔓告诉一旁的卫士,“拦下鲛鲨不许它们入港,岸上已经死掉的鱼送食肆,没死的放回海里去。”
奴隶们停下手中的船桨,让巨大的船身向客港避风湾内滑行,风帆早已收起,如今正在桅杆上飘动的是公爵的领主旗——浅薄的灰色簇拥着象征奴隶城的火焰犄角。
“那个女人?!”走在前头的莉莉夸张地张大嘴巴,她看见正对着她的夏人卫士是个女人,紧接着她就看到了更多。
她揪住裙子上的蓝色缎带,显得既惊讶又惊喜,更是一把抽出别再脑后的帽针,任由覆满真丝花朵的帽子从她那热情洋溢的秀发上滑落。
“莉莉。”以利亚并没有发火,只是上前一步接住即将掉落的女士礼帽,然后丢给身后傻愣着的持鞭人。
“这讨厌的鱼骨胸衣,你看她们的衣服穿起来多舒服呀,还有这白痴裙撑,我连踏板都跳不上去了!”
“不需要你跳,我的持鞭人会把你抱过跨栏,安静下来,我可不想让人觉得你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讨厌鬼。”
“我见过,我见过不同城市的欧罗巴人,也见过不同地区的阿非利加人,还去过一两次遗忘地,可我从来没仔细看过夏人,以及他们的淑女。”
“不是他们的,这里的女人和男人享有同等地位,学会尊重他们,称呼年轻男人或者年轻女人都是优士。”
“优士——什么意思呢?叫某小姐某先生不是更容易区分?年纪大的又该怎么称呼?结了婚的和没结婚的?离异的和丧偶的——”
“我可没兴趣做你的老师,不会称呼就别开口说话,或者听我说话,你哥哥已经给我捅了一个大篓子,你可别再给我捅出另一个。”
以利亚腰背笔挺地等在跨栏后,穿着他最喜欢的灰色衬衣,上衣口袋里是一块纯银链表和一只单眼镜片,并且习惯性地少扣了两颗扣子,露出他修剪干净的白净胸膛。
下半身是一件剪裁得体的黑色廊尔格裤,一侧的扣子是两颗打磨成水滴形状的紫水晶,价格可绝对不菲,不过对于一位领主来说只是一点儿必要的花费。
单调的黑色手工皮鞋同样价值不菲,但没有介绍的必要,因为它就只是一双黑色的鞋,没有纹样,没有饰品,只是干净的油光发亮。
“我需要担心吗?”以利亚半开玩笑地第一个走下踏板,“哦~,恐怕我又开了一个没什么格调的小玩笑,以利亚·洛维尔,那个不懂事王八蛋家族的领主。”
“夏人务判夏蔓、公学尚诃,”夏蔓指指自己并介绍身旁的同僚,“运尸商人送来了您的书信,您要和谈?”
“是来道歉的,不只是我,希尔家族的新任女爵士——莉莉·希尔代表她的家族前来赔偿损失。”
莉莉有些紧张地朝前迈出一步,双手微微提起裙摆向下蹲起,她本想把右手伸出去却又在半路缩回去,大概是没想好对方愿不愿意亲吻她的手背。
“是的,我哥哥做了让人非常生气的事,他的手下更是在没有得到家族允许下冒然开进夏人海线,他们已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还请夏人朋友们能够谅解我,收下我带来的赔偿礼物。”
以利亚的持鞭人为她抱下船来两个大木箱子,里面的东西都是她以希尔家族的名义向以利亚暂借的,无非是一些名贵的香料、布匹和宝石,还有三百金贝。
夏蔓看都没看箱子里的东西,冷冰冰地撇了那位新任女爵士一眼,对洛维尔公爵说道,“夏人南溯关不要赔偿金,只要您的领主旗。”
“六百金贝怎么样?”以利亚仍然笑嘻嘻地和对方讨价还价,“我付的起任何高价,拿走领主旗——我可能受不了这种羞辱。”
“冲进夏人防海线的是一支武器装备精良的舰队,公爵难道不知道?奴隶城到夏人南溯关海线,最快也得走二十多天。”
“呃——两千金贝怎么样?说好了是和谈,你总得容我尽可能花钱解决,我还可以发誓,我对希尔家的那支舰队没下过任何冒犯夏人律法的命令。”
“领主旗。”夏蔓没有笑,只是冷冰冰地重复和谈的条件,夏人不需要奴隶主的金贝,若是他们有罪以律法惩治就是。
以利亚就快要笑不出来了,他眼角的余光瞟到莉莉·希尔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怕什么?闯祸的是她的家族不是吗?她只是希尔家的莉莉!很快就是他们的女爵士!!
他强迫自己一定要微笑着接受,那只是一面旗子,一块挂在桅杆上的布,什么也代表不了,可是他如此迫切地怀念他的鲛鲨,他的领地,他的奴隶。
“把桅杆上的领主旗取下来,看起来夏人朋友们更喜欢我们的布料,而不是我们的金贝。”
以利亚笑的更加真诚与热情,更是从持鞭人手里接过领主旗亲手奉上,把一个犯下不可挽回错误领主的卑躬屈膝演绎的淋漓尽致。
持鞭人扛回了没有送出去的赔偿金,莉莉·希尔双腿绵软地几乎不能单独走过踏板,以利亚很有绅士风度地揽住她的腰把她带过踏板。
“我的夏人朋……”以利亚不敢相信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他刚才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保住他那该死的面子。
一个体型精瘦的男人身后,是以利亚派出过奴隶杀手的目标,她回望着他,浅浅一笑,带着一种只属于胜利者的嘲讽。
“以利亚·洛维尔,”她在念他的名字,“你为我带来的礼物,我很快就会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