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沉重的皮质行李包向钟月的脸袭来。她揉着受伤的鼻子,看见付荣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他的西装外套不见了,条纹领带支在马甲外边,左手的袖口崩了一颗扣子。他神智不清,倚在门边,一边仰头灌酒,一边胡说八道,似乎全然不关心衣物钱财是否丢失在路上。一瓶白兰被喝得差不多了,他开始打嗝。
“打开看看。”
钟月听从指令,打开皮包。她愣了三秒,即刻又惊又喜地喊道。粗略估计,包里有几十沓由牛皮纸条捆住的百元钞票。
“好多钱啊!”
“是啊,这是你卖身的钱。”
一干二净的空酒瓶被男主人随手弃掷。它顺着力的惯性,骨碌碌地滚到餐桌下。付荣像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踉踉跄跄地爬进屋里。他暗自高兴,以为今天终于可以看见钟月受辱而泣的画面。她会和那些有骨气的女人们一样,宛如升到上空的热气球,因为内外压强的不一致而导致爆炸。她们再怎么容忍,也有承受不了的一天。
嘭的一声。
天空传来的爆炸声,如同发令枪的第一声枪响。没有尽头的长跑式争吵即将开启。男性选手已经做好准备。他等着和女性选手来一场浪费彼此生命的争斗。粗晦的言语,丑恶的嘴脸,绷紧的筋骨,像是随时大打出手的怒容,是他最为期望的。他太久没有和人吵架,以至于口舌似一对荒废多年的冷兵器。它们结尘布网,无人问津。因此长年累月以来,不适的舌尖上竟长出几粒该死的疱疹。
他想要大喊大叫,想要怒声斥责,想要呕血咆哮。上古洪水也盛不下他的愤怒。他会掐死每只前来报信的鸽子,然后踩烂它们衔回的橄榄枝。假如上帝有任何异议,他或许还会掐死它。他绝不栖息于无聊的和平中。他就是这么一个不得安生,嗜血好战的男人。
付荣不是钟月,会积极地把破破烂烂的人生给一一缝补上。他们的出生都不好,然而日后成长的道路却截然不同。可能,有的人就是无法过上好日子。热爱破坏的男人想不了太多事情。偏头痛又来折磨他了。他急切地期望听见钟月恶言相向。可是,她站起身,抱起皮包,见牙不见眼地说道。
“付老板,您这么抬举我呀?我都没想到我居然这么值钱。谢谢付老板,谢谢付老板!”
等等。
怎么回事?
付荣觉得天旋地转。他扶着脑袋,看向钟月离去的背影。
“女人,给我站住!”
钟月缓缓回头,耷拉着一张司马脸,问道。
“您要收回去啊?”
付荣把后牙槽咬得咯咯作响。
“……钱是你的。”
“喔唷,就知道付老板大方,谢谢您嘞!”
钟月双手合十,对着付荣拜了三拜。她就差跪地磕头了。
“你拿钱去哪儿?”
“藏屋子里呀。现在是晚上,出去存钱,可能会被打劫。明日白天,我就去银行存起来。”
付荣无语。她家就屁大点地方,哪都不适合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