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月把一袋子现金,先是藏到衣柜里,接着是床下边,最后干脆放到床头柜上。也就是枕头的侧边。只要一扭头,她就能看见。只要一抬手,她就能抓住。
谁也别想偷她的东西。奖赏之人也不行。
床头柜是白色的,双层,四方形,合成木,二十五块钱。行李包比柜子长一小截。它的体型之大,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虱子,比廉价的柜子嚣张多了。钟月高兴地出去,迎面又被一个物件袭击。她摸了摸额头,低头一看,地上有半根如小拇指粗的雪茄。
“贪婪,贪婪!那一点钱就能让你像一条讨好乞怜的母狗!我懂了,我懂了。你不开口,是在等我把钱送到你眼前吧。好啊你,还把我给糊弄一番。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不同。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对你抱有多大的幻想。只有一点而已,只是一点而已!但是,我看清楚了,你们都是见钱眼开的贱东西!你们没有什么不同……”
付荣咬牙切齿地说着,突然长腿一伸,蹬开脚边的茶几。他这一脚没有让钟月破费。茶几上只有一个装有杂物的饼干铁罐。它哐啷啷地摔在地上,等待女主人的营救。钟月蹲下来,捡起雪茄,手腕一旋,把它丢进垃圾桶里。她当然不会遗忘那支孤零零的酒瓶。接着,她把铁罐重新放到茶几上。只是这次,她索性把整张茶几搬开,方便接下来的大事。
那一点钱?
原来付老板认为五十万是一点钱啊。
也是,大老板挥金如土。
而钟月,一个穷酸卑微的小老百姓。
五十万,她烧都没有这么多。
精神病人仍在喃喃自语。他在与另一个自己对话。上一秒自我肯定,下一秒自我否定。多重人格的对碰,无数交织的矛盾。钟月默默观望,脸上还挂着小人得志的喜悦。现在还不能沉浸在暴富的快乐当中。
钟月和她们是一伙的吗?付荣把全部心思都用在揣测上。对他实施这种擅作主张的行为,她肯定是抱着必死无疑的心态。他的脚劲,可以踢断她的肋骨。她之所以没有向上望去一眼,就是为了一鼓作气地干下去。
干什么?
干他啊。
凭什么都是他在为所欲为?
她也可以。
“钟月,你比我想的还要下贱。其实,我一直觉得和你这种货色上床,会让我显得我非常掉价。我看不出你和那些站街女有什么区别。”
付荣醉眼轻佻地酣笑。他用拭目以待的眼神,观察钟月动怒的苗头。她眨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不一会儿,他看见她炯炯有神的眼里,笔直地朝自己射来两支飞虎爪。他防不胜防地被她活捉。
“是啊,我不仅下贱,还肤浅又愚蠢。就像您说的,我廉价,我不值钱。即使您不说,我也有自知之明。我确实是一个便宜货。你要是不满意我,您可以一脚把我蹬开。我绝对不会缠着您,因为我有自知之明。”
付荣讨厌钟月的自知之明。他突然暴怒地命令道。
“跪下来!”
钟月立即跪拜。他喜欢以强者的姿态俯视万物。她是他脚边一只渺小的蝼蚁。他的愤懑大幅度地降下来。犹如一颗钢珠顺着轨道,丝滑地滚落至终点。
就是那么迅速。
就是那么轻悄。
他一点都不气了。可能是因为她将要为他的身体献上初吻。他想,只要那张笨拙的嘴巴让自己有一丁点不适,那他就有不可推翻的理由,把她狠狠地踹倒一边去。到时候,她哭,他笑。他乐在其中。他的目的发生变化了。此时的他更加期待亲吻,而不是争吵。
钟月做得太对了。他喜欢女人俯首称臣,那么她就谦卑地跪在他的跟前。她知道如何掐灭付荣的毁灭计划。它甚至没有来得及燃烧一秒钟。贪图享乐的恶魔才是那个蠢货。人类女人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的多哩。
他还是太清醒了。
她不喜欢他这幅样子。这不是公式化的欲望。她和他所认为的群体是不一样的。她们不了解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可是她了解。她掌握着他所不能承受的一切敏感点。他的脸上不能有看穿一切的消极的疲态,好像他已经历经女人使出的各种路数。
这太讨厌了。
她要激活他那腐坏的心灵。她要他露出别样销魂的样子、那种欲罢不能的煎熬的样子、好像完全被她拿捏在手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