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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番外之鬼君(下)

作者:妙舞|发布时间:2024-12-20 12:44|字数:4476

  言若,六界无不闻风丧胆的无情鬼君,最近越发觉得自己开始越来越像一个多愁善感的凡人。不仅将那些曾经对自己至关重要的权势和利益搁置在了一边,就连那些昔日奉若真理的观念也都开始松散动摇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那颗本来已经被包裹得极为坚韧与安全的心,已经开始慢慢变的脆弱不堪。

  这些虽是轻微却如水滴般渐渐穿石的变化让他心里的不安在日益加剧着。而当他郁闷至极在房间内封闭了近五日的时候,却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小沉沉啊!你再不去上课就要被辅导员抓去教务处了!”那个熟悉却让他头皮一阵发麻的声音响起。其实,他很想选择不去搭理,但是,那声音却在门外越发地猖獗起来,“小沉沉你没事吧!你不会因为宅了太久郁闷至极上吊自尽了吧!”

  他正端坐在檀木椅上的身子抖了一抖。却又听见门外喊道:“小沉沉你等我!我马上打120救你!”

  他终于受不了了,沉着一张脸冲过去把门打了开。

  那门口的小男生瘦瘦弱弱,五官精致,一颦一笑都颇为嫣然。见了他先是一惊,而后便蹦蹦跳跳地挽上了他的胳膊。

  他其实很想杀人,若是以他原来的脾气秉性,这个小鬼也绝对活不过今夜,但如今,他却只是颇为嫌恶地看了一眼那正扒在自己胳膊上的竹竿一般白皙纤细的手腕,冷冷地甩了开。

  这个小男生姓徐名坛,和现在的他同一个班。第一天见到他便像一贴狗皮膏药一般粘了上来,而且任凭用尽各种方法却都摆脱不掉。言若有时候怀疑他是不是天界派来的奸细,曾经受过天界秘密组织神谕坊的特等训练,因此脸皮才能修炼到了如此的段数。

  看着那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卖萌状的小鬼,他很是庆幸自己当初差人在央儿学校附近另寻了一个住处,而不是傻乎乎的听信那黑白鬼使的进言住进学校里面。

  那小鬼却没这么好打发,硬是缠着他要他帮忙去演一出舞台剧。

  他本来想马上将那小鬼轰出去的,谁知下一刻却听见了那个让他心头一痛的名字,叶未央。那个小鬼说,叶未央学姐是这出舞台剧的编导。他一怔,有些苦涩的笑了。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的荒唐,在费劲心力想要去争夺的时候,往往是不了了之的结局,而一旦放开了执念,却发现原来那些愿景,一直就只有一步之遥。他答应了那小鬼,小鬼颇为得瑟地得寸进尺,抱住他又是一阵小沉沉的喊个不停。

  言若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应的有点仓促。

  后来,一个风静月明的夜晚,他在那盏橘黄色的灯下,等来了那个身穿白色毛衣略有局促的女孩儿。马尾辫,圆圆的小脸有些紧张的潮红,手还在不停地绞着毛衣摆。不知怎的,他笑了,一如那日在紫落山的初遇,却看见女孩儿望着他怔住,只为这一刻,前世今生。

  其实那一日的初见,言若还是对自己颇有信心的,只因千百年的了解让他知道,央儿虽然爱好美男,但在真正遇见美男的时候却会略为紧张。而那日她不仅仅是紧张,看着他的笑甚至都怔在了原地,这说明自己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颇为完美。这一切,都进行的很好。但是当舞台剧排练真正开始的时候,他却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那个很是匆忙的回应。他知道如今人界的舞台剧就如同当初的折子戏,只是没料到,他要演的这出折子戏会如此的匪夷所思、幼稚至极。言若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颇为沉稳的人,再加上是鬼界君王,他从来言行谨慎、一丝不苟,可这出戏却让他觉得让自己的底线委实到达了一个颇为新的境界。

  其一,这出戏里他要演一个明明幼稚的可笑自恋的可悲却硬说自己成熟清高的少年,言若觉得,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内敛而又极有深度的人来说,委实是一个挑战。

  但是事实却是,后来这个幼稚而自恋的少年被他诠释的颇为成功,更是在一夜之间风靡了全校。有人说,他是本色出演,也有人说,编导就是按着他的模子写的本子。当然,这两个说法都让他委实颓废了一阵子。

  其二,排练期间他居然要和一群人界的小鬼同流合污,甚至作为演员还要受人差遣,这让他一个堂堂鬼君觉得委实内心窝火。

  可真实的情况是,他开始整日没头没脑地与那些往日颇为鄙视的小鬼们称兄道弟打成一片,而对于自己的演员身份也逐渐认同了起来。

  其三,这也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一点,他竟要跟着那些人界的小鬼叫央儿一声未央姐。而央儿那傻乎乎的样子似乎还很受用。

  而当下的情况为,他居然学会了那些人界小鬼的撒娇技术,有事没事便缠着央儿姐姐姐姐的喊个不停。

  于是,所有的不满,都莫名其妙地被那些逐渐而来的充实日子所打磨平整。言若此时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凡人,没有了身份,没有了地位,只是这样和央儿平凡地守在人间。

  他还记得那个夜晚,因为暴雨,排练室只来了他和央儿两个人。有些尴尬却更多晦暗不明的气氛,央儿浅笑盈盈,突然看着那窗外的大雨道:“这样的日子真好。”

  他却突然心生戏弄,故意道:“未央姐知不知道,我们所在的这屋子曾经吊死过一个女子。”看着央儿的神色一紧,他却颇为镇定地指向那窗外,“传言,每个暴雨之夜,如若有天雷突然闪过,人们便可以在雨中看见亡灵。”

  央儿脸色开始发白,他却偏偏捏了个诀,瞬间灯色全失,窗外雷闪滚滚。他正很是得意地笑着等央儿投怀送抱,却不料央儿很是震慑地高呼一声:“鬼啊!”便挥舞着拳头一阵乱打,很不幸的是,一拳刚好落在他的脑门上。于是鬼君大人抱着起了个红包的脑门,怒了……

  后来雷闪骤停,灯色恢复,央儿看着他已然由青转黑的脸色,似乎有些愧疚。竟踮起脚尖轻轻抚上他的额头蹙眉道:“你没事吧……”

  所有的怒气融成了柔波,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孩有些发怔,却听见她又喃喃道:“这红红的颜色印在你的脑门上真丑啊……”

  他一愣,却似乎看见她眼底掩埋了千年的专注,就像那日,她和音华上仙的诀别。

  苦涩笑了,却被她握住了手:“咦……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这一阵的功夫头也肿了手也凉了。”她一惊,却对着他喊道,“难道……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原本还颇为伤感的氛围荡然无存,他只觉得嘴角有些抽搐。

  那些日子,大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度过的,没有想象中的缠绵悱恻,纠葛不清,在那些幼稚与呆滞的充斥下,反应越来越慢,笑点越来越低,言若甚至怀疑自己的头脑已经被同化了。但他却越来越留恋这种生活,甚至越来越不舍言沉这个身份。

  直到最后的寥寥几日,有些东西,也在渐渐变化。言若发现,央儿的目光开始越来越闪躲,却总是悄悄在一旁偷看他,被他发现,又马上别了头。没有了当初的默契和欢笑,越来越多的隔阂也在滋生。他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不明白央儿此时的变化。直到那一日,戏演出的前夜,在黑暗的顶楼剧场,人都散去了,他躲在一边看着央儿笨拙地拿着钥匙摸索着锁门,不禁走了过去,夺过钥匙利落地锁了上。央儿有些愣,却问:“你怎么还在……”

  “最近怎么了……”他有些好笑问。却看见央儿神色不明地紧抿了唇。

  “明天过后,一切就结束了。”央儿终看着远处的灯光默默道。

  “那又怎样?”他道。

  “这部戏,是我们唯一的交集。”央儿有些失落道,却转身离去。

  他没有去追,甚至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笑着流出了泪水。这一切,本就是一出戏,而当全部角色都必须褪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将那戏当做了生命的一部分,难以割舍。有时候,言若甚至希望他亲手营造的这个谎言可以持续一辈子,但,如果一切都不是来的那么快的话。

  戏上演的那一天,他发现剧场的冷烟花被人换成了幽冥火焰,甚至那些黑色鸟类道具都变成了真实的缁鸠,而这些东西,明明就是鬼界之物,那么,他寻了近千年的那个盗取圣物和密符的人,也许已经出现了。

  结束的时候,他看见一个行踪诡秘的白衣人偷偷溜出了剧场,于是便紧紧跟了上去,也正是因此,错过了最后与央儿约定的庆功宴。

  后来,他几乎就要追到那个人,却听见央儿在身后大喊:“言沉!”

  犹豫之际,那白衣人顷刻消失。

  他回望,看见央儿的青丝凌乱于风中,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

  “我等了你很久。”她喃喃道。

  他蹙眉,没有回答。

  “你若不想来……可以早一点告诉我的……”她继续自语着。

  他愣了,却害怕她再继续说下去。

  “是不是戏结束了,我们也就重新归零了!”她却大喊道。

  他没有回答,却苦笑。

  也许,戏演到现在,已经离那个原点越来越远……但如果有一天你明白,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我给你的一个谎言,是否,还会如今日一般的撕心裂肺?

  半晌,他只是淡淡道了句:“对不起……”

  央儿走了,没有一句话,没有争辩,甚至没有眼泪,便落魄地离去。他,却没有后悔。

  本以为,这便是结束,却在两年后,听见她的告白……我爱你,只是爱你。

  原本该属于音华上仙的那句话,却终给了他。他没有回应,只是仓皇而逃。明明是在意,明明是爱,却开始用讥讽和理由来推拒,甚至拉上那个叫徐坛的小鬼做挡箭牌。言若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直到看见音华上仙轻而易举地将她夺走,直到看见她因为他而渐渐恢复的笑容,直到听见她和他许下韶华。才开始慢慢忆起那段叫做言沉的日子,那个对他一往而深的叶未央,那个樱华如雪的初夏,还有,那句被时光所遗忘的告白。

  回首韶华琉璃色,寻常烟雨黄粱泽,故人去,樱花尽,明月缺,悔不相携。

  他只是将所有,写在了一张明信片上,那日去南海之前给了她。却没想到,最后,那张明信片在音华上仙的手中。他顿时觉得自己终成了一个笑话,而且是自己拼命用所有换来的一个笑话。看着她还在睡梦中的容颜,他只是淡淡对音华上仙道了句:“扔了吧。”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明白,央儿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守护。可是,当知道央儿被泓时所绑走的时候,他还是不顾一切地随南海观音去了天庭。走之前,南海观音将音华上仙的往生剑给了他。看着那柄长剑,他已经了解了当下的进退维谷。南海观音对他说,此去恐怕险境重重,他却只是默默将那柄长剑接过。

  风云暗涌的天庭居然已经被泓时和玄颜所控制,当在月栖宫外看见镇守的三千天兵时,他只是果决地挥剑出鞘,气势腾腾间将那些天兵引到半空之中,掩护菩萨的童子入月栖。

  血溅苍天,横尸满野,他却只有一个心念,将央儿救出。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发丝和衣衫都被鲜红湮没,他的力量和修为也在慢慢耗尽。央儿终被童子救出,正在搏杀的天兵却意识到了,悉数掉了头向月栖宫冲去,他几近疯狂的持剑急追,以黑色剑气生生在空中圈了个结界,将那些天兵给挡了下。

  岂料下一刻,许多身骑缁鸠的血鬼又纷纷而来。他却猛地想起那日在忘川河畔,那些凶神恶煞的乌鬼,那片被黑佞血液染尽的波涛,不知是怎样的意念,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倾世修为注入了往生剑,指天捏诀,循剑往生。

  寒霜席席,似要将一切冰封。他只觉元神中一些东西在慢慢流失,仿佛看见了他的母亲。

  一身血红的衣衫盈盈而立,她的年华似乎永远停留在了千万年前。

  他有些颤抖地将手向母亲伸去,却看见那个芳华绝代的女子看着他温婉地摇头:“孩子,你还不能随我走。”

  白色光芒倾覆,天地染雪,鬼君言若青丝尽白。

  “不要如你的父亲一样,去救她,她在启阖镇。”母亲抚着他的额头慈爱道,光影却越来越淡,直到他哭着扑了个空,直到全然消失在那片白色中。

  他就像一个再次被母亲抛下的孩子,在那片虚无中抱头大哭。他的母亲,用自己的残魂换回了他的修为和生命,却再次离他而去。

  启阖镇天仙子,他发了狂一样的斩杀那些妖鬼,斩断那些荆棘,救下了音华上仙,却终救不了央儿。

  央儿说,你们快走。

  他却想起那个初夏的夜晚,那个对着他歇斯底里喊着的女孩,她说,是不是戏结束了我们也会重新归零?其实,他很想告诉她一句,不会,因为我爱你。

  旧游时节好花天,肠断人去自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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