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杭州。NEXTSTATIONHANGZHOU.”悦耳的女声自广播内响起,让我一惊,不禁揉了揉眼睛。
窗外绿意葱葱,栈道碧流,远远的高楼大厦显得有些突兀。
这里是……现代!
我有些诧异地扶着桌子起身,急急左右看了看,却发现此时自己正在动车上,而周围显然没有一个人。
这里是杭州……难道,那些只是一场梦?
我难以置信地瘫坐在座椅上,怔怔看着面前所有熟悉的场景。
关于师父……关于天界……关于子合国……原来竟是一场梦?可是,这梦未必太过于真实了些。
胸口被利器所伤的疼痛似乎还在,我默默摸了摸身上的姬神锁,有些失神。
“小姐,列车已经到站了,小姐?”一个娇小的列车员突然唤了我几声,让我一愣。随即拖着行李下了车。
人潮拥挤的杭州城战,一如那日般烈日炎炎。
我不禁用手臂遮了遮那巨大的太阳,却倏地看见远处的白衣身影,衣袂曳地,青丝素落。
刹那间转身,隔着万千人海,我怔怔看着他,仿若时光骤停。
他的凤眸泛着浅浅的迷茫,握着一支白玉簪,一支属于我们的……完整无缺的白玉簪。
可也只是一瞬,那白色的身影消失不见。
我急急穿过那些人群去找寻,却终一无所获。站在城战古旧的巨大钟表之下,我怔怔看着那些来往的人们。炙烤大地的阳光和这座喧嚣的城市在向我宣示着一个无比真相的事实——这里才是现实。
难道……我刚才看见的只是幻觉?
难道……那些刺入骨髓的疼痛真的都只是一场梦?
有些失神地向前走着,我拖着行李坐上了一辆木质复古的公交车。U2线,可以环顾这座城市的所有景致,从西湖一直到灵隐。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要去灵隐寺看看。
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欧洲老爷子,衣着考究,银发规整,甚至揣着一个老式的怀表,不时跟正在前面讲解的小姐确认时间。听他的口音,像是英国人。
他似乎有些急躁,甚至额头上开始渗出了汗珠,慌张地看着窗外。直到公交车停下的那一刻,他匆忙下了车。
这一站是在中国美院附近,又正好赶上中午,来来往往的学生熙熙攘攘。那英国老爷子甚至颇为急切地在那些来往学生种跑了起来,撞倒了几个人,引来无数行人侧目,可是忽然间他却一愣,倏地停下了。而美院的正门口,我看见一个极其熟悉的背影。
红衣灼灼,面若桃花,青丝袅然,勾唇间露出两个酒窝,却带着无尽的邪魅。那是……化作未央模样的玄颜!
玄颜在的话……那些并不是梦境!
明明是一身古装,而过往的那些学生却都视若无人。为什么?
我一惊,急急央求司机停下,奈何司机不肯。
只是倏地身后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人群的骚乱。我难以置信地回头,看见方才的老爷子已然化作了一滩血水,鲜艳的血液迸溅在周遭的行人和车辆身上,浑浊的腥气铺天盖地而来。
车上的乘客骚乱成了一片,司机终于停下了车。
我急匆匆下了去,却听见身后有人唤道:“央儿!”
浑厚的男中音……是司命大叔。
我愣了愣回身,看见他和我一样,一身现代装扮,却是面色肃然,随即将我拉到了旁边的一家咖啡店。
店员们都冲出去围观了,此时只有我们二人。
透过那落地的明亮玻璃,我却看见里面隐隐映出的容颜,墨发如锦,眸若晨星,微渺的阳光称得面色嫣然。这不是原本叶未央的脸……这是……柳如末!我惊诧地看向司命大叔,却见他指了指那美院门口,对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而将我拉近了咖啡店深处的一个角落。
我有些疑惑,却听他小声道:“玄颜疯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问。
“你最后的记忆……应该是在无钦寺旁的慧楼吧。”司命大叔道。
我默然颔首。
“子君……后来杀了泓时……”司命大叔肃然道,随即蹙眉,“泓时手里的昆仑镜坠地,染上了你的血液,而你怀中的刺宇笛也是。后来,昆仑镜因为血液中的逆天之力被开启,而刺宇笛竟被吸入其中。这之后,慧楼便起了一场大火。”
“你彼时不是在尚书府么?又如何知晓的这些?”我有些怀疑道。
“因为,我后来遇见了子君。”司命大叔沉道。
“什么时候……”我急问。
“昨日……”司命大叔欲言又止,最终道,“我三日前在灵隐寺的禅院醒来……看见那时钟上的日期,显示的是2013年3月22日。”
“这么说……我们都回到了一切发生之前。”我犹豫了一下,缓道,“菩萨曾经说过,唯一让所有复原的办法,便是找回昆仑镜,借我身上的逆天之力开启,以我的那一魄作为牵连两个世界的引子,将现代世界的所有都还原到原本的位置。”
司命大叔似乎有些震惊,半晌才道:“如果真的是还原的话,我们……又怎么会带着那些记忆……”随即看向我,“而你……”
“没错,如果那些都实现的话,那么我的结局应该是灰飞烟灭才对。可我……现在居然还是柳如末的样子……”我苦笑道,却缓缓抚上小腹,这么说……我和师父的孩子,还在。
有些欣喜,却又有更多苦涩。这些风平浪静……究竟是真实还是假象。而玄颜……又会轻易放过我么?
却见司命大叔思忖着喃喃道:“这中间……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昆仑镜没有问题,那一魄也在,难道……是因为我的血?”我自语着。
“你的血?”司命大叔似想到了什么,紧紧蹙眉。
“师父他……怎么样了……”我问,手却抚上胸口的伤。
“子君他……还是伤了你。”司命大叔叹道。
我默然摇头:“那个不是他……”
司命大叔哑然失笑:“央儿,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心善。”随即犹豫了一下,“子君他……在灵隐寺。”
我一怔,却没有再说话。
“你现在应该不想见他吧……”司命大叔突然问。
我默了默,不置与否。却听司命大叔苦笑道:“他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方才……”
“原来你们早就在。”我打断了他。
这么说……城站的那个白色身影,的确是师父。
司命大叔点点头:“子君说……你今日会来到杭州。”
“可是他却没有像那日一般地去找我。”我不禁嗤笑道,三世因缘尽,而我们却也是个两两相忘的结局。
“央儿……其实……”司命大叔紧紧蹙眉,却倏地面色惨白地看向咖啡店的门口处。
红衣妖娆,正越过了马路,向着此处走来。
我愣了愣,却看见了身边的安全通道,匆忙对司命大叔道:“走!”
司命大叔猛地点头,随即便跟着我出了那门。费力搬了些后院的旧桌椅挡住了那通道。我和司命大叔自后院逃了出去。
这后院通向西湖边,可是,除了那些密集葱郁的植物,却是无处可藏,千钧一发之际,我却看见了不远处环湖的小车子,身后的司命大叔向我点点头,随即,我们便奔上了那小车。
“师傅!快走!”我急道。
“好。”那师傅淡淡道了句,随即便启动了车子。
呼啸而过的清风和着些香甜的桂香,湿润的气息漫漫在遮天蔽日的树木里,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豁然开朗间,我看见烟波阔远的西湖,而那师傅却倏地停了下。
我和司命愣了愣,警惕地看向他。
却见他回头笑道:“我们还是开个正常点的车吧。”清秀的容颜让我一惊,他是言沉!
难以置信之际,却见他肃然道:“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回头,那红衣正缓缓穿越那些古木。
司命大叔急道:“在哪!”
马路边,一辆出租停了下来,车窗摇下的刹那,探出了一个小男生的脑袋……徐坛!你妹夫的!可不可以不这么狗血!
可是,我还是随着司命大叔和言沉,硬着头皮上了那出租车。
一路上,我们皆是一言不发。
终于,那开车的小男生受不住了,干咳几声对言沉道:“亲爱的,他们究竟是谁啊?你为什么一大早就让我去租这么辆破车!”
坐在副驾座上的言沉却沉默不语。
倒是我身边的司命大叔幸灾乐祸地对着徐坛叹了句:“孩子,他给你惹上麻烦了。”
徐坛一个震惊,车子一个急转弯,差点没撞上树。
“什么叫麻烦?”言沉终于道了句。
“我们这事儿……就是如今天底下最大的麻烦。”司命大叔摇头道。
“为什么玄颜会在?”言沉却问。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司命大叔看了看我道。
“怪我。”我无奈笑道。
“你已经尽力了央儿。”言沉却蓦然回身,白皙的容颜上那朵血莲已然不见,凝眉间注视着我的眼眸,水泽的倒影间,一如既往的澄明。
他现在,又成了那个清秀的少年。
也许,我该庆幸才对。
可是,反光镜中,徐坛那具有杀伤性的小眼神儿瞄准了我。随即,车子又是一个急转弯。
我继而急急将言沉正过了身:“咱们先逃命……先逃命再叙旧。”
“我们现在要逃去哪?灵隐寺么?”司命大叔问。
“我想不出更好的地方。”前座的言沉道。
“也好,那地方有如来佛金光的庇护,玄颜暂时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司命大叔长舒了口气。
“谁能先告诉我……玄颜究竟怎么了?”我却问。
“央儿……还不知道么?”言沉默道。
“她今日刚到杭州。”司命大叔替我答道。
言沉听了却道:“我们……苏醒的时间不一样。”随即看向我们,“我是三日前。”
司命大叔有些惊道:“我也是……子君也是!可是……央儿她……却是……”
“今日。”我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