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之中带着沉稳,沉稳之中带着强悍。就在小泽静惠正在那里缠磨这一点脚步声的时候,它由远及近,门被推开了。获野瑰园面施重粉,嘴唇涂了很厚的一层朱砂,叼着一只黑色的雪茄,她的嘴巴和鼻孔里不时冒出烟雾。她臃肿的身躯行动起来却格外的灵便,她的声音非常的低沉,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小泽静惠立刻站起来陪着笑脸说:“妈妈坐吧!”获野瑰园说:“这些日子你的心里安顿了吧!”
小泽静惠在之前一直都不曾放弃离开丽人店的想法,但是就在不久前的一个夜里,她忽然想通了。觉得指望别人能把你度出苦海,这是不靠谱儿的,人最终还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度自己。因此她说:“安顿了。”获野瑰园说:“你的心里如果安顿了,那你就去为我办件事。”小泽静惠说:“何事?”获野瑰园说:“你去一趟北海道监狱,看一看井上纯美,我给你放十五天假,你们分开时间也长了,好好跟她叙叙旧。”真是喜从天降,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说:“妈妈,你真的放心让我一个人出去?”
获野瑰园说:“我既然敢放你走,这就意味着我不会找不到你。你也不想想,如果我连你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我还怎么在这个行业立足?”闻听此言,小泽静惠觉得十分忧愁,说:“妈妈,放心,我其实用不了半个月这么长的假期,给我三天时间就可以了。”获野瑰园说:“我就给你批半个月,你不要为钱的事情担忧,我会拨给你。”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泽静惠呆呆的看着获野瑰园,心中生出无数个疑团,说:“妈妈,告辞了。获野瑰园说:“这个时候不着急告别,你先把准备工作做好,明日一早我送你去机场。”
明日,两个人拿着行李来到机场,小泽静惠登上了飞机的旋梯,冲着获野瑰园轻轻的挥手,这个时候她的内心出现了错乱,似乎真的把这个女人当做自己的母亲了。飞机降落之后,她走下旋梯,她并没有着急去北海道的监狱,而是在机场附近的旅馆登记了一个房间住了进去,一个人的夜是寂寞的,如果一个人在夜里无事可做,寂寞的程度会有所加强。为了消遣,她离开了睡觉的房间,出了旅馆的门没多久,忽然有一个人抓住的她的一只手臂连拉带拽。因为不想跟着对方走,她把扯倒了,头发乱作一团,衣服也扯开一道口子。对方并没有罢手的意思,嘴里恶狠狠的说:“快走,不然老子打死你。”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就扇过来,小泽静惠感觉脸上热辣辣的疼,说:“乖乖的跟我走,你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否则休怪我动粗了。”说着又一记耳光扇过去,小泽静惠真是欲哭无泪,此时有一位警察双手叉腰站在她的面前,她立刻说:“警察大哥,快救我,我被人劫持了。”哪位警察拉住哪位歹徒说:“你敢在我的地盘上行凶?”对方说:“我没有在行凶,我只是想把出来卖的妻子带回去。”那警察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说:“我平生最不喜欢女人在外面找男人,所以随你的便吧!”
小泽静惠大声说:“我不是她的女人,我叫小泽静惠,是东京歌舞伎町丽人店的一名织女。我至今未婚,我根本就不认识他。”那警察说:“你就好好跟着他回去过日子吧!现在的女人都要飞上天去,我就搞不懂你们女人,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的珠宝?需要那么多男人?”眼睁睁的看着小泽静惠被他拖出去三十米远,突然发现一个身份证落在地上,拿起来仔细一端详,照片上的那个人简直跟那位被拖走的女子一摸一样,立刻往前奔去,远远望见一辆车在那么皆应,小泽静惠被拖进了车厢,当他跑到跟前,司机刚踩了油门,临走前车厢里飞出来一口痰,正好贴在他的脸上。
他立刻掏出对讲机,没一会儿工夫一辆警察赶过来,车上下来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他如此这般一说,其中那个带着眼镜高个子警察说:“你还记得对方的车牌号吗?”他说:“不记得了。”高个子警察耸了耸肩说:“这就爱莫能助了。”他说:“再想想办法,一个女子被劫走了,要是咱们不能够及时找到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高个子警察说:“你没有一点线索提供给我们,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大家一筹莫展,过了半分钟,那高个子警察说:“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新发现,立刻给通知我。”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对方比出了拿着对讲机的手势。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自己手里的身份证,高个子警察接过身份证,细细的端详了一阵还给他,说:“并没有什么用。”随手就把它丢进了垃圾堆,他气得脸都要绿了,立刻跳进垃圾堆拼命寻找,高个子警察说:“那个身份证是假的。”
闻听此言,他从垃圾堆里跳出来说:“你早说嘛,为什么等我跳进去以后你才说?”高嘎子警察说:“你跳的太快,我来不及说啊!”他叹口气说:“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这件事真是打咱们警察的脸啊!”高个子警察说:“不是打咱们警察的脸,而是打你的脸。”他说:“这有什么区别吗?”那个肤色黝黑的小胖子远远的躲在一个角落里吸烟,高个子警察说:“走了。”这厮立刻奔来,然后这两个人开着警车走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他真是度日如年,夜里十点的时候,他终于下班,因为太过于劳累,他已经把白天遭遇的大部分事情都给忘记了。把自家的房门打开,太太和女儿已经在那里等他很久了。他说:“为什么不先吃?”女儿大声说:“妈妈说‘饭要大家一起吃才像是一家人。’”听了这话,他的眼眶湿了,眼睛和内心都感到些许酸楚。
虽然他已经很累了,他还是坚持陪着女儿读睡前书籍,这里所说的读其实也就是背了。然后再去陪着妻子看两集都市言情剧,然后才睡觉。就在她看电视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旅馆前面可能装有监控设备,救兵如救火,他立刻跑去监控中心,要求把白天在某旅馆附近的监控拍下的镜头给他看一遍,得到对方许可之后,他开始看那些镜头,终于看到镜头里清晰的记录了嫌疑人的车牌号。他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上司,上司没有任何反应。到了这个时候,他算是彻底在这件事情上死了心。
那辆车开进了一条很窄的巷子,她被拉下车,拖进了一座破旧的灰色楼房。后面发生的事情就非常不堪了,那里有许多男人,这些男人大多半辈子都没有碰过女人,还有一小部分,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段,度过了这地狱般的一夜,小泽静惠顿时感觉自己成熟了许多。她多么想摆脱这种生活,哪怕是回到丽人店,也不至于老是没完没了的做,还不给钱。外面下起了大雨,井上纯美和被关在一起的部分室友们打扫卫生。
大岛夏花在医务室的病房床上,浑身都觉得难受。其中七分之四是因为身体上的病痛,剩下的七分之三则是因为心理上的压抑。且说这一场病从何处来?原来早在一个月前,她就写信给自己的母亲,信中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如果自己剩余的时光可以和这个人一起度过的话,她一定会感到幸福的。
母亲在回信中对她的这个想法表示了忧虑,总而言之意思就是,你未来怎么过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就是你不能光考虑你自己是不是感到舒适,你还要考虑老娘我是不是感到舒适,也不仅仅是老娘,你还要考虑到亲友们是不是也感到舒适。做人不可以这么狭隘、这么自私,心中只有自己,总觉得做一辆私家车就可以了。至少应该把自己想象成一辆出租车,把每一位大爷都伺候舒服了,那才叫老娘我觉得体面。
如果你能够像公交车一样,最能够把自己拿出来与别人分享,这绝对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回信寄到了,拆开信封一看,她立刻就感觉到整个人没一处是对的,几乎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她所有的器官都不再配合中枢的工作。井上纯美没次去见她,发现她总是表现的非常消沉,这让对方感到十分无奈。这个时候大岛夏花的嘴里也叼着一支烟,曾经有一位诺贝饵文学奖的获得者曾经写过这样一本小说,名字叫做《耻》。
有一位欧洲裔的白人男子是大学教授,他的太太死的早,生下一位女儿已经成年,这位女儿和父亲的关系有时候会显得有些错乱。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发生矛盾而吵架的时候很像是夫妇。实际上女儿有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爱人,这位爱人是一位女士。他定期的与一位失足的妇人发生关系,因为不能够承受别人离开他时的痛苦,他拒绝和她过夜,每次办完事就让她立刻走人。
作为一种雇主和提供服务者之间的关系,他们相处的很好。所以这位教授就不再自以为是一个普通的雇主,他自以为是这位女士的男人。或者这样说,就是他有这样的心理,而他自己并不知道。其实作为雇主,对于你来说唯一重要的就是此刻她带给了你什么样的奇妙体验,至于之前的时间她在做什么,之后的时间她要做什么,有什么相干?提供服务的人和雇主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工作关系,工作时间之外人家怎么生活你根本就管不着。
这妇人也是有家室的人,所以当这位教授大人开始干预她的私生活之后,她也就不做这位教授的生意了。满满的需求如同汛期的河水,如果没有很好的渠道泄洪,很可能河水要漫过河堤,最后河水果然漫过了河堤。这位教授居然去侵犯他的一位女学生,侵犯的时候还讲出了自己的歪理。这样说吧!
如果你碰巧是一位外形非常漂亮的女孩子,那么就要非常抱歉的通知你,你有取悦所有人的义务。因为你从造物主拿了更多的东西,就应该把多余的部分拿出来分享。你的美丽不是你的私产,而是大家所共有的。凭借着自己的职权和这一番无耻的言语,他得偿所愿。当这位女生的男友针对他做出一些富有敌意的举动时,这位教授居然想起了他是一位老师,站在老师的角度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话。
版本类似的故事有很多,一位旅人远远的看见枣树底下站着一位妇人,她看起来十分美丽,于是凑上去搭讪,两个人正在妙处,猛的一回头发现别人正在对着他的妻子招手。当这位教授在伤害别人女儿的时候,他应该不曾想到自己的女儿也会被被人侵犯,或者可以反过来说,因为自己的女儿被侵犯了,所以他要去侵犯别人的女儿。
总而言之,他自己的女儿是个非常不幸的人,一群黑人趁着夜色闯入他们家,然后就发生了那间令人难以启齿的事。这个时候作为一个父亲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女儿呢?使更多的考虑女儿的感受,还是惩罚那些恶人更重要一些呢?角色错位的事情在日本是非常普遍的,不仅仅是日本,大概全世界都是如此吧!泰国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国家,也许是因为水土的关系,泰国有许多长相清俊的男子,长相再清俊你也是个男人啊!
可人家偏不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恰恰相反,人家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可他偏又不是女人,于是一种骇人听闻的手术产生了,他们经过一系列针对人体的改造,一个男人至少在外型上越来越像是一个女性。在中国最著名的动物有熊猫、金丝猴、东北虎等,泰国就是大象和这些非男非女的妖孽。一个人的想法最好不要超出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超出的部分越多,错位就越严重。
明日天气放晴,地上铺着一层困枯叶,秋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然而小泽静惠还是没有踪影,北海道警方经过长时间的排查,终于摸进了这座楼房,进去之后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正在他们感到失望之极,有一个人好像是回来拿东西,警察便跟着他一路摸到新的藏匿地点。发现这些人正光着膀子围着一个火炉吃烧烤,小泽静惠被人用一根绳子捆起来丢在一个角落里。
这个时候一个五十岁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条鸡腿,笑嘻嘻的说:“嗨!宝贝儿,要吃吧!老子就不给你吃,当年要不是女人非跟老子要一枚十万块的戒指,老子这会儿也是有儿有女的人。”说到这里他竟然哭了,说:“这些年老子每天像是被火烤一样,做男人真苦啊!”这厮越哭越伤心,以至于连小泽静惠都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他继续说:“老子这辈子最恨女人了。”
其中一个念过六旬的家伙在油光光的脑门上做了一个整理发型的动作,说:“瞧你这说话,令堂不也是女人吗?”对方说:“如果不是我妈拒绝买哪块钻石,至于有今天吗?我早就儿女双全了呀!”这个时候另一个人说:“你别一口一个儿女双全,这些都是扯犊子,你还是自己下半身憋得太厉害,以至于内分泌失调,所以你才会这么反常。”对方并不示弱,说:“你站出来替能别人说话,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因为你自己就曾经是女人。”
大家一起说着粗鄙的笑话,一边吃喝。猛的看见警察端着枪进来了,他们再想反抗就来不及了。就在警察进门的一刹那,小泽静惠心里一放松就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已经是五天之后了,她床这病号服躺在床上,警察对她十分照顾,等她身体康复出院,又过了五天,余下的时光就很少了。当她终于见到井上纯美的时候,真是百感交集。两个人搁着一层厚厚的防弹玻璃,抓着电话放声痛哭。这个时候警察进来干预了,说:“请注意控制好情绪,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其实对于小泽静惠的到来,井上纯美是有些疑虑的,她在西乡格玥的来信中隐约得知小泽静惠的事,你应该是被禁足的,怎么会大老远跑到北海道来看老娘,其中一定有文章。见面之后,小泽静惠用大量的篇幅说自己是多么想她,除了几句礼貌性的问候,没有多余的话去过问她的生活。小泽静惠的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直接面对井上纯美,对于自己昔日的好姐妹帮助获野瑰园来坑害自己,她的这怒很少,反而更多是同情,你打算害老娘,老娘还是一如既往对你好。井上纯美口中吟道:“连日凉天雨纷纷,清凉无限扫除尘。尘埃滚滚常遭遇,又度劫波见来人。”
小泽静惠笑着说:“可惜你的诗没有什么长进。”然后时间就要到了,小泽静惠被带了出去,后面几次见面无一例外,都是不欢而散。友谊这种东西,有时候可以很感人,在有的时候,你会觉得它非常的不靠谱儿。事实上正如一位英国官僚说的那样,朋友从来都是靠不住的,利益才是真正可以依赖的东西。按照小泽静惠的设想,自己离开北海道的时候,井上纯美的眼泪一定会流成河,然后自己就可以假惺惺的说:“你不要着急,我回去之后一定求妈妈帮你早日离开监狱。”
完没有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她们之间会产生矛盾,这样自己的戏无论如何都演不下去了,这样怎么能领得到赏钱呢?回去如此这般一说,获野瑰园气的面对着墙壁吸了半个小时的烟,然后笑嘻嘻的从抽屉里取出一沓钞票递给她,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次事情做得不成功,责任不在你,而在我没有搜集到充足的情报。”
小泽静惠说:“妈妈,如果有任何事需要我,一定愿意出力。”获野瑰园看她这样,心中自然乐开了花,她真的是一个好演员,酝酿情绪不到一秒种,腮帮子上就挂满了泪珠,她握着小泽静惠的手深情的说:“我的儿,你真是长大了,懂事了,算我没有白心疼你。前些日子你闹着要离开丽人店,我不知道有多伤心,你想想我这样努力挣钱为的是什么?钱财是身外之物,我死了是带不走的。我不就是希望你们能过上好日子吗?我不就是希望自己死了以后,你们还能有个依靠吗?在福音医院做护士,只是图个好听的虚名而已,谁愿意真的娶福音医院的护士呢?没有一毛钱的收入还累个半死,说的是很好听,帮助那些深陷迷途的羔羊,我看这些人就是迷途的羔羊。三浦恒久免费救了那么多人,他得好报了吗?”
获野瑰园的一些话,说的小泽静惠连连点头,一半是虚应故事,一半她是真觉得人家说的对。歌舞伎町一番街上的日出来的格外迟,这里的人对日出似乎没有什么感觉。大家感兴趣的其实是日落,每到太阳即将沉下地平线的时候,无聊的人们坐在风俗店里聊着无聊的话题。山本藤原和丽人店的几位织女坐在一起,他的怀里坐着小泽静惠,虽然外面罩着抹胸和服,你还是可以感觉到她肌肤的光滑细腻。小泽静惠把山本藤原嘴里的雪茄取出来自己吸起来,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宝贝儿,你这样不担心荒废公务吗?”
山本藤原笑着说:“我的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公务了?”小泽静惠说:“我哪有热心公务,不过是好奇而已。”山本藤原的脸一下子沉下来,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对这个感兴趣,这是一种危险性极高的游戏,弄不好死了连骨头都找不到。”天色入夜,街上越发热闹起来,其实整个日本,白天是非常沉闷的,夜里人们像是幽灵一样,到处都有人在释放内心的压抑。大家正在兴头上,所有的人都在表演,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支枪的枪口对准了知市大人的脑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