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从东边吹来，梧桐叶翻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平日人群熙攘的街在此时看来是分外萧条。凤凰街的店铺大多做的是附近几个大学生的生意，凡是寒暑假，因为学生回家，店主大多休业调整。
路过老时光咖啡馆，意外地看见里面开着灯，有阵钢琴曲从里面传出来，
是最近我一直循环的那首《女儿情》。
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爱恋伊，愿今生常相随。
老实说，这首歌被韩寒翻出来之前，我还真不知道《西游记》里还有这么一首高逼格的歌。由此可见，逼格高就跟炫富一样，露出来容易，难的是有人能看得懂。
角落里，瘦长的身影一直在反复弹奏这首歌。我和南瓜坐到以往坐的位置，支起胳膊，安心听着。女人的声音很柔美，温柔缱绻，儿女情长。
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看了眼来电人，都顾。我的心瞬间缩紧了，手慢慢地划过屏幕。拒接。
很多年后，我想起这个场景，女人柔美的声音，这座咖啡屋，突而其来的电话。就像是一个被延长时间的慢镜头。每一个表情、每种声音都被放大。然后在我的手划过那一刻，时空停止。
那时的我，只是很简单地想跟过去做个了断。
我把手机放好，继续听歌。
听到一半，手机又响了。任曦。
我想了想还是关了机。
这首歌已经循环了四遍。南瓜已经是快听吐的表情，她拍着桌子，“东风，东风。切歌。我要听《小苹果》。”
东风停住手，咖啡屋顿时安静下来。她端着杯咖啡坐在我们对面。“你来了。”
我微微点头。
东风看了我一眼，“怎么不接电话？”
我微一偏头，“不想听。”
“谁的？”
“都顾和任曦。”
“你怕了？”
“怎么说？”
“你怕作出选择。许东城，我知道你。你属于蹲久了就不想挪窝的那种人。对人对物都是这样。”
“我能当你是在夸奖我不喜新厌旧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我实际的意思是你不思进取。很多事，你只能往前看。”
“那是你的世界观。有时候回头望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为什么没接都顾的电话？”
这个狭小的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窗外的路灯光透过碎花玻璃，打在东风的脸上。一半阴影，一半光明。
南瓜伸了个懒腰，“我说，我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怎么没人跟我说话。你们意识流那套说辞，小爷我听着也真是醉了。”
东风身体往前倾，把咖啡杯放在桌上。“我从不与听《小苹果》的人说话，南瓜你确定你跟我们还是在一个国度？”
“早不在了，你没发现？”南瓜看了眼东风。“我现在是ET星球的外来入侵者，专吃你这种嘴巴厉害的女人的脑子。”
东风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等胆儿养肥了你再来。”
“我不光要吃大的，还有小的。”
啪！
咖啡杯被东风砸在桌子上，溢出的咖啡迫不及待地朝四方滚落，在桌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我和南瓜顿时屏住了呼吸。
东风看着我们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你们要问什么了，是我怀孕的事吧。”
我踌躇着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现怀上的。”
“你刚去实习的那会儿吧。记不清了。”
这就对了，果然是这样。我咳了两声，看了眼南瓜，发现她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摇摇头。
我知道她在示意我别把西鱼戳穿避孕套的事告诉东风。很明显，在强大的东风面前，我们俩不过是只蚂蚁，她只要吹口气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当然，这是作者那女人在危言耸听。其实是我自己内心始终怀着对东风的内疚。
“你打算怎么办？是生下来还是……”我顿在这里，没往下说。
“我不知道。”东风摇摇头，眼底是一闪即逝的迷茫。“应该生下来吧……”
我不知道一向理智的东风为什么会这么说，一时冲动？还是真的想留下这个孩子？那她的学业怎么办，她真的要做个未婚妈妈？
“李煜知道这事吗？”
东风沉默着，食指一声一声地敲击在桌子的边缘。墙上的那个时钟依旧不知厌倦地滴答滴答，搅得人心里发慌。
第二天，东风很早就起来了。一抹二刷三涂，换上黑色短裙，踩上高跟鞋。
我在旁边对着镜子挤痘痘。最近天气炎热，体内虚火过剩，额头上冒出了不少这玩意儿。
“东城，你再挤，小心那些痘飚满你整张脸。”东风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就是东风，就算是关心你，说出来却永远是另一番味道。
我用卫生棉，不，是卫生签，小心地擦着额头正中间的那个痘。“没办法，不挤掉，心里总好像有点事没做。堵得慌。”
“别臭美了，给我拍张照。”东风把手机递给我。
我拿着手机构了半天图。九宫格，对角线？
“许东城，你生孩子呢？”屏幕里，东风脸都快笑僵了。
我摇摇头，“不行，这里光线太暗。去窗户那边。”
东风走过去，摆了个姿势。窗外有风吹进来，东风的长发瞬间扬起来，屏幕里的女生，温柔妩媚，明媚皓齿。逆着的光线裹在她的身上，是我所见过的东风，最美的时刻。
我把手机还给东风。她接过去，满意的点点头。“这是我见过的唯一一张东城你没用毁图秀秀加工前都能看的照片。”
南瓜刚醒，她探出身子看了眼我们，伸出手。“拿来，拿来，让爷也瞧上一瞧。”
东风看了眼我，然后把手机递给南瓜。
南瓜瞄了几眼，“小仙女似的。还不错。东城，下次记得把你红色的小内内收了。不过顶在东风的头上，整个一朵革命的小鲜花，扛上步枪就可以参加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