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也就罢了,只是青城作为代国国后却没有一同出城迎接。
倒是这辰夫人满面春光,一身的红罗春缦配着大地牡丹摇曳生姿,金色的丝线叠着颗颗宝石珠子如同漫天星辰一般光彩夺目。
胸大无脑的女人。
“许久未见,宏远君风采依旧,想必身边的就是传闻中大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棠公主了。”
阿谀奉承,代国公拱手以礼,我同宏远君随之还之,儿时陪伴父王接见各国使臣的场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如今却再也不是那个躲在父王背后的小女孩了。
宝蓝色风披配粉紫色点珠翠宝钗,代国城门高挂两国国章,四人高坐迎接群臣拜见。代国如此大费周章且高调行事,本不是其一贯的作风。
这几日我和宏远君并没有闲着,倘若不是宏远君允诺我的要求,如此重要场合之下,只怕是哦这个不省心的夫人不知道要出多大的洋相了。
“宏远君,连城的病有没有医治好的办法?”桓渊不应,缥缈的眼神回答了我心里的疑问。这样的剧毒也只能他能想出来,而且也只有他能为连城解毒。
此次前来拜访代国,一则是因为意外死在宫里的使臣。只是我心里疑虑,为何代国公三令五申要宏远君一定带着我一同前来。我自然是无所畏惧的,能让我的母家我的王和臣民远离战争的纷扰是我唯一的夙愿,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无所畏惧。
宏远君最终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万物相生相克,天下如同千丝万缕的蛛网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连城所中的剧毒在桓渊的协助之下总算是稍见成效。
我心里稍感慰藉。
只是宏远君对我还算是有情有义。筵席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众人都醉意满满,不知所云,只有我与宏远君二人始终紧绷着心里的一根弦。
试菜倌一一上前用特制的银针试探所食之物有无问题。这倒不是我所担心的问题,只是一整晚的时间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我的心里却始终有一团挥之不去的疑云。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而今天下风起云涌,各国的一个举动都能引起无数的遐想和猜忌,更不要说是章国了。
宏远君带精兵五万余人一路上舟车劳顿,三万骑兵远在十公里之外的楚河边安营扎寨,其余则驻入代国都城门外,一夜无事。
不想夜里突然醒来,钟粹宫里静谧的声音几乎让我喘不过一口气,感觉到宏远君已不在身边,我轻叹一口气,想要唤一声若若却想起此番没有带身边任何一个近亲的人来服侍。
钟粹宫是代国在外的行宫,专门用来接见各国使臣,平日里也会有专人修缮打扫,再加上环境十分的清幽,代国公也会带着后宫一众夫人避暑。
罢了。
门外一个虚晃而过的影子让我一下子警觉起来。
钟粹宫东西南北环湖修建而成,此湖名叫月牙湖,蜿蜒曲折一路向南汇入楚河,夜晚时分湖水波光粼粼,远看犹如月色般温柔似水,近看与夜空融为一体,交相辉映颇有一番风味。
宫殿仅南边一条来往的通道,北边跨过月牙湖不远几公里之外就是代国的城墙。
“谁在外面?”我心里一紧,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悄悄地躲在宫门旁的沉木屏风之后静静地屏息以待。三五只野猫在月色中披着神秘的黑色从屋顶一跃而过,似乎是打碎了一盏宫灯,尖锐的一声脆响在夜里显得分外刺耳。
“臣下招待不周,还请宏远君和夫人多加担待。”
公孙长衡一贯的客套,只是依旧不见青城的踪影。
“听闻代国公君夫人美貌甚似天仙,不知今日是否有幸相见?”
我以酒代礼一饮而尽,昨日的事情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青城的行踪让我不由得担心起来。早就知道青城与代王祁豫两心相悦,情投意合。
如今已是第二日,却始终没有听到关于青城的一点消息。
“青城妹妹身体欠佳,公主想必是见不到了。”
祁豫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辰夫人似乎有些愤愤不平,眼前这个女人眼角微微上扬,魅惑的双眸足以让在场的所有男子为之倾倒,即使同为女人,我也不由得想要多看上几眼。
“辰夫人如同日月星辉一般光彩夺目,青城妹妹自然是不可比拟。”
想起昨日宏远君鄙夷的神情,我就很是不屑一顾。
莫不是在嘲讽我没有一点女人该有的风韵与柔情。
“既然如此,宏远君大可再挑几个德行出众的适龄女子迎娶回宫,何必对我如此愤愤不平?”宏远君像是赌气一般扭头不再看我。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宏远君,你这样恶毒的对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如今十国割据,时局动荡,不知宏远君今后有何打算?”
对于那个无辜冤死的使节,祁豫始终闭口不提,在楚河以东自损千余强马精兵也一笔勾销。
眼前的代国公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章国愿天下和平再无纷争,定当以一己之力促成。”
“南北对立,你我二国自是不必考虑,只是匈奴近来屡屡犯我边疆,实在可恶不如除之以绝后患。”
许是身上坐着的辰夫人一杯美酒灌得祁豫有些醉意,我冷眼望着观礼台下公孙长衡惊慌失措的神态难以掩盖差点也失了仪。
这个祁豫多年不见,难道是被大殿上的龙头宝座砸了脑袋吗?
联合众国讨伐匈奴?
即便是能够全身而退大获全胜,且不说匈奴国国破人亡引起国仇家恨,彼时利益如何分配恐怕才是首要棘手的问题。
利聚而来利尽而散,宏远君默不作声,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祁豫却借着醉意大肆吹嘘。
“此时还应从长计议,待子渊回国请章王做决断。”
众所周知匈奴虽地处边疆物资匮乏,但也因独特地势独占许多益处,单为其余九国贩卖药材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其次游牧民族擅长骑射,且做事果敢心狠手辣,向来爱憎分明敢作敢当,要举国齐讨之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样简单。
“此事倘若魏国出面便邀群国,想必会容易几分。”
我心里豁然开朗,公孙长衡老谋深算,却不想提前被祁豫道破了密谋,章代二国私下本就来往过密,此时却硬拉我上船,如此一来我也不可回避的成为其中一份子。
又或者说,公孙长衡只是借我之手来询问魏国的意图,毕竟如今的魏国气势早已大不如前,讨伐匈奴还不如直接举兵灭掉魏国来的容易。
我又何尝不知,大魏举国满目疮痍,周遭邻国虎视眈眈,时刻都在盯着宏远君送来的河西三郡这块大肥肉。
“若事成之后大王肯让出河西二府,魏国必率兵与大王共进退。”
河西二府,南北要塞之地,代国率先称霸之地,也是通往南北的必由之路。
这样一块宝地对于谁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祁豫没有发疯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桓渊眼底飘过些许困顿,一幅棠公主狮子大张口的神情。
我心中也不甚确信,毕竟我如今手里没有握着任何的筹码。
当然也没有资格以章国作为交换的条件。
讨伐匈奴事小,引得诸国动荡才是大事。
乱世之中,谁都没有办法安身立命,我这个红颜祸水好不容易从陈国的泥潭中爬了出来,现在却又将国之安危束之高阁,全然不顾。
看来惠后说我是一代妖后还真是没有低估我的能力。
妖后如何,寻常女子又如何,不过都是拿自己的一生作为赌注的筹码而已。
胜了满世荣耀,败了草草一生。
只是祁豫虽全然不信,公孙长衡分明迟疑了片刻。
神仙打架,从来一个眼神定输赢。
能够入了我的眼的人只有公孙长衡一人莫属了吧。
“攻打匈奴,你希望我同去吗?”夜里风轻云淡,我陪着宏远君坐在月牙湖旁的长廊,明日便是返程之日,留给他的苦恼可不是说走就走的。
章国与陈代交好,迫于桓渊的施压,陈国也会跟随章国一起出兵。
如此一来,南方众国一呼百应,只消宏远君的一个点头。
或是摇头。
而这个答案,似乎被宏远君轻描淡写的抛给了我。
离行的队伍则显得有些落寞,其实并非如此,城墙内外在知道的人眼中俨然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场景。
我同宏远君当夜就离开了代国。
他宝贝的汗血骏马向来不舍的我碰一下,不知为何昨夜却牵来大方的让我一同乘坐。
代章二国相聚数以百里,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三两日才能返回。
一万精兵留在代国边境并未动分毫,宏远君想必是铁了心要同匈奴鱼死网破,而我就是那个背后怂恿上战场送头颅的他的夫人。
此刻我想的却是易衡万众瞩目的他的母后。
我的兄长惨死陈国之手,我也该十倍百倍的奉还给惠后才能廖表我的心意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