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你很好。”励风留下一句话,将壶里的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去怎样安慰她。
世间人向来用情至深,并没有谁对谁错,错的只是世间,遇见了,从此一生一世,都只为那个人活。
脸颊微红,我低头隐约看见自己荷包中的那枚玉佩,完璧归赵一刀两断,从前我只是恨宏远君,约定好的非我不娶 却硬生生辜负了,如今时过境迁,一切还能回得去吗?
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我收起情绪,平日里的冷眼相待不知不觉悄然爬上双眸。
“关于陈王,臣下查到一点东西破有蹊跷。”
摄远不负众望,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绢做的手帕。
除了带着一些血迹,但却普通的不能在普通了。
据说这是当日陈国惨遭山贼埋伏的地方发现的一条手帕,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双手也微微开始发抖。
成华。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这是易衡为我起的表字。
眼泪在眼眶中来回打转,我却试图让它不掉下来。
这么些坎坷我都顺利的走过,惠后没有把我杀死,匈奴也让我顺利入塞。
似乎这个世上并没有什么可以阻挠我的事情。
但是这带血的二字,却让我的心开始滴血。
易衡,那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此时此刻,你又在哪里?
不敢去想象,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冷冷的望着摄远。
此事你知我知,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天空晦暗无边,仿若此时此刻我的心境一般,天气闷得像是随时都可以把人烤化,我心里烦躁,侍女为我换上普通的宫服,随着桓云一起入都。
桓云向来是不操心这些事情的,我将脸庞埋在宽大的衣服里,隔着如此之远的距离,惠后恐怕也难以认出我的模样。
雅致的别宫,再次相见惠后早已经是另外一番模样。
眉梢中带着丝丝威严狡诈,倒是与从前没有分毫改变,只是身上的龙袍与头顶沉重的皇冕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物是人非,这个女人的背后导读隐藏着什么,而易衡与其有着怎样的关系?
我心力交瘁。
“公子离姗姗来迟,还望惠王赎罪。”
再次相见,谁曾想惠后却一改西宫为东宫,彻底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推下了王位。
我深深的低着头颅,将一切都埋藏在心里。
“章国向来与我交好,只是我派出的使臣缕缕遭人暗算,公子怎样与我交代?”
惠后不怒自威,眼神却飘忽不定朝着公子离的周围来回巡视。
一双眼睛四处找寻,像两把尖刀随时可以刺入人的骨髓,将人的双目挖出。
“惠王明鉴,此时的确与我章国无关,章王已经派人彻查此事,很快臣会给惠王一个交代。”公子离平日里吊儿郎当,不想却也如此的分明。
我站在身后,静静的听着一切暗自揣测。
“将魏国公主交于你,当真是后悔莫及,那个祸国殃民的女人,当真是坏我大事。”
因为我的关系,本就使得章国与陈国开始有了嫌隙,谁曾想我的推波助澜竟然将惠后火气越扇越大,甚至烧及了周遭的代国。
想来代国想要安身立命,独立于乱世之争,却独享利益,也是不可能的长久之计。
“宏远君与棠公主自幼两情相悦,棠公主从前闯下弥天大祸,如今绝不会也不敢再犯,臣下愿以项上人头为公主担保。”
宏远君,从前我是与你青梅竹马,只是如今我想要的再也不是你了。
惠后不悦,自己莫名遭人陷害,匈奴国不知为何将这冲冲矛头对向陈国,害得陈国一损俱损,试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谁身上都不会安然自若。
“臣下次次前来带足了章国诚意,还请惠后念及从前,不再计较。”
与陈章二国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十箱金银珠宝,并没有让惠后感到欣喜,而后献上的一树红海珊瑚,则惊艳了朝堂上下。
群臣敢怒不敢言,觐见弹劾的言官纷纷为了保命不敢言说,自古男人爱江山,更爱美人。
为了这些可以辜负众生,但若是女人就大相径庭了。
惠王大喜,公子离载誉而归。
当晚,惠王设宴遍邀群臣,公主恭定久违露面。
我大惊。
从我嫁与易衡做了陈王后之后,这位恭定公主就从未谋面,只是听易衡说起他与恭定公主同为惠后所生,却因公主身患顽疾,身体孱弱,所以养在清宫一直久久不得面见。
我也曾起过好奇,却不想在午夜时分偷踱至清宫,宫门紧闭,门外的守卫一拨换了一拨,只看见里面的人出入,却从来不曾有过什么纰漏。
说起此事,似乎没有人知道里面究竟住着谁,所有人对恭定公主这四个大字不约而同的三缄其口。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其中的秘闻。
可是今日,公主却突然现身,像是一个沉在水里许久的宝物突然被打捞上来,重见天明的感觉。
我余光瞥至公主的身上,女子笑靥如花一般,年纪似乎与我相仿,样貌清秀,眉眼之中甚至还有易衡有几分相像。
只是举止言谈却似乎少了那么一些尊贵与典雅。
许是我的错觉。
公子离却把酒言欢,歌舞技艺纷至沓来,借着几分酒意,桓云几乎就是要沉迷其中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高声吟唱着这首诗,公子离醉眼朦胧,眼角在一个地方停留片刻,便再也不曾经过那里。
几日之后,代国使臣拜见惠王,结局不得而知。
摄远却再一次为我带来了一个消息。
楚国一个甚是荒凉的渔村小岛,摄远一路寻着那日山贼的踪迹找寻,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户偏僻的人家找到了易衡。
不过此时的易衡,似乎却变的和从前有些不同。
风满楼的一间客房,装饰简单而不俗,桌上放着一盘精致的糕点与时令蔬果。
面前的易衡小心翼翼的眼神四处观望却带着十分的戒备,他不认识这个地方,但似乎连我是谁都忘记了。
“你若是饿了,就吃点东西吧。”
像是呵护一个未足月的婴儿一般,我轻生说着,害怕吓到这个眼神中充满了恐惧的易衡。
满是心疼与不舍。
从前那个儒雅知礼的陈王,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这个……这个有毒……”
易衡指着面前的糕点,色泽鲜艳,看着就像是世间最为致命的鹤顶红一般,美丽,却足以取人性命。
直至易衡吃饱喝足,看着他靠在我身上香甜入睡,我都不舍的将他放在床上,手心里紧紧攥着一节适才吃的肥鸭腿,这些天自己一个人躲在那间茅草房里,你一定是受了不少的苦吧。
“成华……”
易衡大声喊着,即使在梦里也还是记得的名字,现实中却是再也认不出来了。
宫里请来的御医查看一二,结果让我一再的不愿相信。
易衡的头颅受到过重创,所以短期之内,甚至永远都不能再想起从前的事情了。
安排了几个得力的人手,一时一刻的照顾易衡,我却时时都不能放心下来。
每每出宫探望易衡,他也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摆出来,恐惧陌生的眼神让我不知所以。
“你认识成华吗?”
泪水涌出,从前那个大病缠身,却不遗余力的保护我的男子此时却痴痴的听着我唤成华。
由哀变喜。
“成华是我的妻。”
你从前的妻,如今成了宏远君的夫人。时间飞逝如白驹过隙,一切再也无法按照心里的模样变化。
这是我无法改变的命数,更是我的劫。
“你近来在做什么?”
宏远君不说,多少也有些察觉,我不想多问,这究竟是不是宏远君所做,毕竟一切没有意义的事情,说与不说都不再有关系。
“魏棠,你不要让我赶尽杀绝。”
一句话,这数月的情分让我对他仅存的最后一丝好感消失殆尽。
赶尽杀绝又如何?早在易衡娶我的路上,哒哒的马蹄声就已经将你我的感情彻底碾碎,化作尘埃烟消云散。
“桓渊,不如你现在就把我杀了。”
满堂的梨花落尽,我望着宏远君离去的背影,忽然感觉有些落寞之意。
与你与我,都是回不到从前的人,何必非要骗人骗己,耽误彼此的一生呢。
连城的伤已痊愈,只是不比从前,此时的连城看上去眼角多了一分憔悴,一分期盼。
雨季来临,无所事事的连城经常在我这里闲坐,说起从前的故事,连城满脸的向往,那时的无拘无束和如今截然不同,却都叫人难以忘怀。
一手抚琴,一手吹笛。
琴瑟和鸣,我同连城相视一笑,似乎好久都没有如此轻松惬意的时刻了。
宏远君从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我也很是会意的不去主动问候什么,我刻意的保持着最后一分举案齐眉,好让我与他看着都同寻常没有多大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