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桓渊决定的事情。在章国说一不二的男人,没有一个人刻意违抗。
普通百姓尚且不能如愿,生于帝王之家命运奈何允许自己摆布。
不过是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共度一生,却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被迫背道而驰,多少年之后再次相遇,除了那些追悔莫及的遗憾,恐怕也剩下一番唏嘘感叹。
世道沧桑,我品着若若为我做的桂花糕,一股甜甜的滋味涌入心头。世间多少不如意,却只能看着美好流失在指缝之间。
时光稍纵即逝,婚约如约来到,章国上下一片朱红,宫人喜上眉梢,因为代国公的关系,所以布置的甚至隆重。
代国公亲自护送和硕公主出嫁,风光无限。
宏远君将此事交给我来做。不比魏国,自然一切都是挑选最为昂贵的来置办。
国库的万两黄金被我很快挥霍一空,宏远君气的眉头紧皱,却也只能由着我来胡作非为,不出几日便又将空缺填补上。
如此手笔,当真是富甲一方。我心里很是不平,若是魏王知道自己有一个如此出手阔绰的姐夫,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礼数一应俱全,不比那个时候我嫁入章国。
强强联合,自然是门当户对。
只是自从那日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桓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在做着什么事情。宏远君却丝毫都不担心,仿佛自己有着十分的把握,大婚那日公子离必当一身喜服出现在迎亲的马匹之上。
夜晚秋高气爽,久违的坐在宫殿之上,遥望着漫天璀璨星空,明日便是和硕郡主与公子离大婚的日子,这些时日一直都在为此作准备,以确保万无一失。
陈国惠后应邀前来,大小诸国十余纷至沓来。除去恭贺新喜之外,更重要的还有一事。
共商天下大事。
我脑海中思绪万千,为明日的事情忧心忡忡,不远处一人向我款款走来,手里捧着的酒葫芦看着已经是有些醉意。
“怎么今日倒提前庆祝起来了,明日就是你的好日子,到时候怎么应付?”我打笑着桓云,他却不似从前那样潇洒自如。
随意的坐在我身边,屋顶上不再有宫墙的束缚,整个人身心很快便放松下来。
桓云与我自幼便相识,那时他是桓渊身边的小书童一般整日跟随在我俩周围,所以亲昵自然是非同一般。
只是桓云平日与我交往甚少,不知今日为何却主动前来。
我知道桓云心里在想着什么,但是却不懂为何他如此听从宏远君的安排。
“嫂夫人明知故问。”桓云似乎永远如此单纯,即便是从前,也总是乖乖的跟随者桓渊,奖惩同担。
我笑而不语,想着四姐如今到底是何感受,但无论如何,大局已定谁都无法改变。
“和硕郡主貌美如花,公子离可要善待人家,莫要让郡主受委屈。”
那个从未谋面的自己的夫人公子离都不知道什么模样,却因为一纸婚书,从此两人便结下了解不开的缘分。
只是这个缘分到底能维持多久,没有人知道。
迎亲的队伍在数十里之外安营扎寨。远处一片黑暗,我却指着远方数不尽的夜色,仿佛那个地方已经是载歌载舞,一片祥和。
公子离醉意醺醺,怀中一块手帕不经意掉落出来。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公子离早已经远去,那块手帕顺着风跌落至花坛的湖中央。
夜光将其包绕进去,一切像是已经发生,却总是未曾发生一般。
想我与桓云重逢的那一日,他也是如此将桓渊的玉佩放在我的手里,既然是要与从前做个了断,何不潇洒离开,至少看上去像个男人一样豁达。
我思索着,像这片宁静的湖水一般静静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十里之外,鞭炮齐鸣,锣鼓声顺着迎亲的队伍越来越近,凌晨时分我就闻到了一股莫名的味道。
章国宫殿偌大,平日里看着空空荡荡,如今却人头攒动,侍女守卫忙的不亦乐乎,顶着灰蒙蒙的天便已然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若若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直到我起身的时候都没有看到。
这个丫头总是火急火燎的样子。
我任由她一边胡闹,让青畔为我梳妆打扮。
各宫早前就运来各式奇花,在金秋的清晨绽放开来,甚至美丽。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青畔小心的为我将一律白发藏在黛云鬓中。
配一枚朝凤缕金的发钗,流苏碰撞在一起听着如同若若银铃般的爽朗笑声。
“夫人今天艳压群芳,可真是好看极了。”青畔说着,我却主意到那一丝白发。
还是如此年纪,就愁出了白发。当真是讽刺。
四姐羡慕我在章国有夫君宠爱,她的语态只让我感慨,若是换做她许就直到我的不易了吧。
各国使节已经先行一步来到宫中,我同宏远君在朝堂之下群臣一同觐见,章王神采奕奕,谁知是什么神药的作用,看着精神自然是要比平时好上几分的。
连城一款青色轻幔长裙,款款而来如同昨夜的湖水一般波光粼粼。
那日醒来之后,连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原来爱笑的模样再也未曾见过,平日里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偶尔朝着我才勉强一笑。
我只由着她的性子来。
人善被人欺,连城如今我倒是比从前放心许多。
鸾金的大殿,宫人用描金再一次翻新了一遍,看着富丽堂皇的样子更加显得气势恢弘。
宏远君有意如此,我怎能搏他的面子,又花重金着意锦上添花了许多
。如今章国之势,恐怕其余小国也有意巴结。
宏远君此举无非为此。
迎亲队伍越走越近,在平城的大街上,一队浩荡的队伍在太子离的率领之下缓缓朝着宫门一步一步的迈进。
那抹红色夺目,却看的我分外刺眼,天边像是鲜血染红了一般突然一股窒息感遏制住我的喉咙。
也不知是为何,我倏然泪目。
宫中歌舞升平,筵席上觥筹交错,代国公与章王推杯换盏,众人都醉意醺天。
宏远君也不例外。
传菜的公公轮番上前。行至宏远君身旁的时候,宫碟却被宏远君反弹的推开,像是突然电击了一般,宏远君抓住了眼前的这个人。
男子身穿宫装,与其他人并无两样。
众人却因为宏远君的这一举动,和宫碟碎裂的一声脆响而不约而同的目光聚集到了宏远君的身上。
“你……”宏远君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起身抓着男子就是朝外走去。男子想要挣扎,却根本无法逃脱宏远君有力的双臂。
我见状起身跟随者一同来到大殿之外。
易衡,他出现了。
“宏远君赎罪,奴才……奴才不是有意的!”男子大声叫喊着,一时间好奇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宏远君的身上。转头我就在身边,桓渊愤怒的像是在质问我一般,我意外之中却始终保持着淡然。
宏远君,你也曾以为易衡被你轻而易举的送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只是你以为死了的人又活过来,这才是你最为意想不到的事情吧。
“你怎么在这里?”宏远君呆呆的站在原地,彼时惠后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紧随在我身后一同走了出来。
若若眼疾手快,将易衡匆忙带走。
“出了什么事情?”惠后似乎是感觉到了异样,宏远君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无妨。”
气氛恢复到最初的模样,一切与没有发生时并无半点差别,我却主意到宏远君似乎害怕了。
昨日若若就将易衡安排进宫,这个男人的出现本来是要给惠后一个惊喜,谁曾想易衡误打误撞,率先被宏远君发现。
惠后的亲生儿子,陈国从前的王死而复生,不仅没有缺胳膊少腿,反而被人照顾的无微不至,如果惠后看到会是怎样一副让人动容的画面呢?可惜今日我却看不到了。
因为宏远君的阻挠。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后庭外,宏远君紧紧攥着我的手,盛怒的模样我却丝毫无所畏惧。
“桓渊,你想想你害了多少人,请你适可而止吧。”
宏远君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回击,怔怔的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数月前的那次山贼出没代国边界,将易衡惠后的陈国使臣队伍全军覆没,独独留下惠后一人。
只为了稳定陈国上下。且惠后狠毒做事残忍,宏远君和代国公才想到用惠后称帝来达到控制陈国的目的。
匈奴一战根本不是什么权益计谋,而是宏远君和祁豫事先计划周密的一步至关重要的棋。
一子落而满盘皆输。
宏远君,为了权位你可真是无所不能,就连我都是你手中的棋子。你知道我心系魏国,故意让我回国,只是给了你大量的时间足够谋划你以后的大计。
如今被我知道恼羞成怒,因为突然出现的易衡彻底将你布满陷阱的局破掉。
于是,你将怒火发泄至我的身上。今日,想必对于你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日吧。
只是不好意思,我比你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