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感情之事不可勉强，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看我表情决绝，容保公轻叹一声又道：“斋藤，你可记得高木贞。”
“在下记得，在日新馆时承蒙关照。”
“她是大目付高木小十郎之女，近日提起此事，高木大人想知道你意下如何。”
“我明白了，听从大人安排。”斋藤低着头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
“那真是太好了，那么我们尽快准备相亲，然后再操办婚事。”容保公对斋藤答应婚事显得格外高兴。
只是四周一片沉默，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我的内心一片平静，就像说要和别人结婚的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
“斋藤？！”近藤最先反应过来，小声喝道。
“怎么？近藤，有什么问题吗？”容保公看着众人的反应有些纳闷。
“谢大人赐婚。”斋藤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心突然的抽搐了起来，我才反应过来，突然而至的排山倒海的情绪冲击着心脏，快要忍不住决提而出，随即捂着左手道：“对不起大人旧伤复发可否先行告退。”飞快的说完，说完之前已经站起身。
“去……”没听容保公说完，我已经冲出了房间。
一路低着头跌跌撞撞冲进专门为我身份安排的单独的房间，眼泪已经再忍不住。脑子一片混沌，心里像被无数铁线捆绑撕扯，撕裂得快要窒息。刚才到底是什么意思？斋藤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完全想不明白这突然的变故是怎么回事，可是我明白他答应了容保公的赐婚，当着所有人的面。
“失礼了！”不知何时，土方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打断我堵闷得快要窒息的情绪。
我惊觉过来，仔细整理了脸和心情，然后大声招呼：“请进。”
二人拉门而入，许久没人说话，只是看着我，忧虑全写在脸上。
我压下心情，笑着抬起头：“对了，局长你们怎么打算的呢？”
“我和土方打算回江户去，毕竟我们的身份留在这里难免给大人添麻烦。家乡也应该有需要我们的地方。”近藤低沉着声音说完，我接过话：“能捎我一程吗？我想回京都。”
话音刚落土方叹出一口气：“松本，跟我们回江户去吧。你的话，可以办个学塾，教授英语和一些西方的文化知识。”
我摇摇头：“终于卸下了负担，以后的路，我想轻松的走下去，在一起难免会想起新选组的日子，难免……”
声音越来越沙哑，一句话我没说完。
“可是你怎么生活呢？”近藤不放心的追问。
“那种事不需要担心，虽然没有了新选组，我还是能已对得起新选组副长助勤的骄傲活下去的。”
“可你当初不就是因为流浪被山南先生偶然救……”
我打断近藤的话：“再说好久没去看过山南先生和芹泽先生了，有些想他们了。”
确实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做一个普通人了，想着以后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我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提起半口气不敢松懈，却依然没忍住有滴泪掉下来，落在裤腿上，我忙用手遮住那滴水迹。
“斋藤那混蛋到底在想什么？！”土方瞟了我一眼，拳头狠狠的砸向地板。
我收回情绪扯出一个嘲笑的表情揶揄他：“土方先生你还真好意思说啊，新选组里谁不知道你是最风流的一个啊！”
土方没搭理我的揶揄，只是皱着眉斜盯着我：“可是……”
我看着没说出下文的土方挤出勉强能算是笑的表情：“他为新选组做的够多了，能娶个家庭良好，出身清白的武家之女，今后就能过上普通的生活，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还记得我们那晚的谈话吧？这样斋藤先生也就能轻松的过剩下的人生了。”
土方转过头再没说出话。
“局长你们什么时候上路？”
“松本君你真的决定回京都？”
想到京都，禁不住几年的过往在脑海里不断的闪现，带来无法抑制的情绪，憋得快要晕厥，那口气终于松下来，同时松下来的还有泪，控制不住不停掉下来的泪水，声音因为尽力忍耐，而无法控制的颤抖着：“嗯，以后新选组就没有了，总觉得，有点，寂寞呢……”
泪水一滴滴掉在地上和裤腿上，滴滴答答的声音清晰可闻，没人再说话，只是看着我……
两天后近藤，土方和我跟容保公辞行。没有任何可以收拾的东西，就像这段突然完结的人生旅途，什么都没留下。
在宅邸的门口近藤最后看着我：“你真的不……”
“这样就好。”
迈出去往京都的第一步，我终于忍不住最后转头看了一眼这座象征着所有终点的城池，这样就好……
光影明灭间，远远看见树后有个身影，一瘸一拐的消失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
迎着朝阳，拖着冰冷而轻的身体，跟在二人身后，抬头看着天空。云聚散离合，像是这人世，这几年的时间，像是一本书，而现在，终于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风吹起沙尘枯叶翻卷着，如天上的云一样，一切终被风吹散，以前放眼望去满目的牵绊，已经没有了。心像是突然间消失了，什么都没了，只留下一片空洞。
曾以为一切尘埃落定，终于可以放下紧握的刀，转身，却已经走得太远了，无法回头了吗？我想过自己会死，也想过斋藤会死，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活着离开他……
摇摇头，胡乱擦干了泪水。没有语言的开始，没有语言的结束，大概一切不过是自作多情。走在陌生的路上，朝着远方的地平线，脚步疲惫却坚定，没有一丝后悔。
一路上听着两人回忆着以前在江户，在京都的生活，听着他们时常说着，笑着，就突然没了声音，对于突然完结的时代，他们也一样的不知所措。
站在山南先生墓前，终于最后一段和新选组在一起的路也走完了。
近藤嘱咐，如果有困难去江户找他们。
土方展开手示意抱我一下，然后留下不算恶毒的感想：你这样的女人抱起来也不是想象中那么不舒服。
二人一步一回头的消失在夕阳里，我松懈下全身紧绷的神经，拿出绑在手上的从俘虏营出来时那名忘记名字的守卫还给我的两把匕首，靠坐在山南先生墓碑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