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夏浔感到一阵绝望。
他明白,自己这次是真的完了。
被纪纲陷害,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百口莫辩。
他被押进了锦衣卫诏狱,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充满了腐臭的味道。狱卒将他扔在地上,然后重重地关上了牢门。
夏浔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颤抖。
绝望、恐惧、愤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快要崩溃。
突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黑影出现在牢门口,借着昏暗的灯光,夏浔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竟然是……陆谦!
他手里提着一壶酒,脸上带着笑容,一步步走近夏浔。
“啧,你说你,平日里清高得像个圣人,可眼下呢?”
陆谦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倒了杯酒,慢悠悠喝了一口。
“泥里滚的人就是泥,干净不了!”
夏浔冷眼盯着陆谦,却什么都没说。
他的沉默似乎刺激了陆谦,后者坐下拿壶又倒一杯:“知道吗,夏大人?你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不全是我陆谦的功劳,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陆谦微眯着眼睛,像一条准备亮出毒牙的蛇:“纪千户一眼就看破了你背后那点隐秘势力,知道上面的人对你寄予厚望,那又如何呢?皇上手里的牌子多得是,你只不过是起个杀鸡儆猴的烂作用!”
“可惜了啊!”
陆谦假惺惺叹息,“你若早交代你的靠山还有那些证据,或许结果能好看些。可现在嘛……”
他放下酒杯,长眉一挑,“不仅你死定了,你那老娘、那小妹,怕是也要同你陪葬。”
听到亲人将受到株连,夏浔的眼睛瞬间通红。
他浑身发抖,双拳紧握,支撑在地面上的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咬碎牙关却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谦满意地看着他的愤恨:“在朝堂上喊冤?别傻了,天牢大牢,那可都是纪千户的眼皮子底下,他早把朝堂舆论全堵死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夏浔极力压抑住嗓子里的嘶哑,颤声问道。
陆谦听后笑得更大声了:“我啊?我不过是来消遣一下,看你堂堂夏大人,在这儿像条狗一样窝着,实在是……过瘾!”
忽然,他又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手里的酒杯,似是试探般嘀咕:“当然,如果你愿意识相地把那些‘证据’供出来,事情嘛,未必没转圜余地。”
“证据?”
夏浔低头,声音嗫嚅着,“如果……如果我真交出什么,你能保住我的命?”
“哈哈哈,庙堂上的狗终于放软了口气啊?”
陆谦看似狂放,眼底却透着谨慎,他俯下身,凑近夏浔,冷声道:“具体有哪些,快些讲!”
夏浔目光闪烁。
继而低眉顺目。
仿佛认命似的喃喃:“成……成了西厂的密函……”
陆谦半信半疑地眯起了眼,刚想追问便摇了摇头,忍不住冷笑开来:“算了,你这条贱命还值不得让我立即下审死状。如何处置你,还是留待上头定夺吧。”
他站起身,酒壶一甩,掩不住全身的轻松得意,转身离去。
可他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的瞬间。
腰间钥匙串上的光泽被夏浔幽深的目光一寸寸刻在脑海里。
牢门“咣当”一声关上,夏浔缩在墙角,喉咙里压抑着阵阵低沉的喘息。
垂下的眼眸刻满阴郁,脑中却迅速盘旋起陆谦留下的每一句话。
牢房内的气氛比外面寒彻的夜风还要冰凉,夏浔背靠在墙壁上。
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陆谦的得意忘形犹在耳边回荡,带着刺耳的嘲弄,却隐隐露出了几分破绽——所谓的“证据”。
无非是纪千户精心布下的一个圈套。
逼他咬出更高层的人。
那纪千户在朝堂上一路封官,权势已压得满朝文武喘不过气来。
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证据”。
而是一个开战的借口。
夏浔想通这一点后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调整着紊乱的呼吸。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逃出去——呆在这天牢里,只会坐等成为纪千户手里的牺牲品。
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动手的瞬间。
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牢房,刻满锈迹的铁栅,落满尘埃的角落,目光最终落在牢门上的锁与插销。
再想起陆谦腰间钥匙串的模样。
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个粗略的逃脱计划。
夜深,周围渐渐归于死寂。
除了狱卒在外边间歇性打起的鼾声,整座天牢像是沉入了一片无边的深渊。
夏浔嗓子里忽然咳出一阵令人不安的沙哑声,随后狠狠撞向牢房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外面的棍棒声立时响起,伴随着低咒声。
一个狱卒走了过来。
“搞什么鬼?大半夜的不老实!”
狱卒模样粗鄙,举着一盏阴沉的灯笼。
却并未大意,手还死死抓着腰间的刀柄。
夏浔瘫坐在角落里,捂着胸口喘气,口中断断续续挤出艰难的字句:“咳……胸口疼得厉害……像是快死了一样……”
狱卒狐疑地走近了一步,却并未完全陷入圈套。
他半眯着眼打量夏浔:“别想耍花样。你命也值不了几个铜板,真死了也没人管。”
夏浔闻言勉强勾起嘴角,似乎是想辩驳,却咳得比方才更凶。
他的手不经意间撑向地面。
将一块破损的铁片轻巧地藏入袖中。
动作几不可察,狱卒站着也没察觉异样,嘟囔了一句“麻烦死了”转身离去。
牢门闭合的声音再次回荡。
夏浔抬起头,眼神从绝望中抽离出一抹凌冽的寒芒。
他将铁片攥紧在手中,试了一下锋利度后迅速收了回去,静候天明。
翌日。
陆谦再度来到天牢。
神情比昨夜更加兴奋,或许是“消遣”得到满足,又或是上头的人对他的奏报表现了几分期待。
他依旧一脸笑意,好整以暇地站在牢门外。
居高临下:“夏大人,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夏浔抬头,脸上的颓然仿佛加重了一些,但眼底又暗含几分挣扎。
“我想了一个晚上……”
他低声道,语气晦涩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