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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五章 发丧

作者:泮水兰台|发布时间:2025-01-31 12:20|字数:2256

  戌时一到,王绪从崔府中走出。

  在王武离开墨香斋的时候,王绪就匆忙赶到了崔府。

  毕竟自己这些混账‘亲人’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难保对方不会直接毁约控制自己的母亲,还是要亲眼看到母亲没事,王绪才会放心。

  暮春的戌时,已经是天黑下来。

  若再迟些,可能连路都看不清。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无论是华夏还是大虞,一直有一个说法:

  乾坤有定,阴阳有序,丧葬之事,关乎伦常,系于气运,岂容轻忽。

  对于下葬的礼仪、时候、规模、地方都有着严苛的要求,还从未听说过有人在戌时下葬发丧的。

  毕竟,戌时者,乃日入黄昏,阴阳交替之刻,鬼神幽明,各有其道。

  发丧之举动,惊扰于幽冥,冲撞鬼神,触怒灵祗。

  降罪而下,使家族蒙羞,子孙受厄。

  又说,戌时夜幕降临,黔首皆归家,享天伦之乐。

  于情不合,乱人心神,且暗夜无光,道路难辨,在路上多有不便,以至于葬仪难全。

  这种众所周知的东西,武王府不会不知道。

  可为什么偏偏挑在戌时呢?

  王绪一路思忖着,可怎么也想不通到底为何。

  一路走到武王府。

  看着如墨色绸缎夜空下的武王府,即使是之前在武王府住了十多年的王绪,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白日里的威严尽数掩埋,只余下一片阴森死寂。

  朱红色大门,艳红色灯笼,铜钉兽首,硕大石狮...

  都在夜间被笼罩起来,半明半暗。

  ‘吱呀’一声,王绪推开朱红大门,朝着府中走去。

  满目的惨白,灵堂就架设在中庭,四周挂满了白色挽幛,在夜风里如同无根浮萍来回扭动。

  挽幛上的花纹在摇曳的烛火下,投射出光影于白墙之上,来回摆动间,好似活了。

  灵堂内,除去白色纸糊灯笼里烛火微弱的光,就是隐隐传来的阵阵痛嚎声。

  正中央摆放着的楠木棺材上,二夫人面容枯槁好似骷髅的在上痛嚎。

  完全不在意棺材里草木灰等防腐的刺鼻气味,和周旁无数盛放冰块的铜盆散发的寒气。

  棺材四周,除去少数几个王冥生前的好友,就是武王府这些人,其中没有看到王凌岳的身影。

  反而死物比活人多,满是白色的纸扎人偶。

  听着庭院中树叶飘落发出的‘簌簌’声,王绪沿着青石路走到棺材前,微微行礼,退到一旁。

  随着时间,人也是来齐了,王绪来的算是晚的,在其之后只有一个身披黑袍,格格不入的男人前来。

  看着从人群中走出的一人,王绪也是好奇。

  对方他见过,正是武会之时的那位司仪,而且现在凑近了看,对方的头发竟微微泛着金属色。

  想来估计是个礼生,专门负责祭祀、婚丧嫁娶等仪式的司仪人员。

  好歹作为一王府,出丧怎么可能自己主持,这样想也是对的。

  可是...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属纩、招魂、沐浴更衣、设床这种最初的初终便不用说了,定当早就做好了。

  报丧、大殓、小殓、守灵也是没有必要了。

  剩下的出殡、下葬,还需要请司仪吗?

  没等王绪想明白,司仪就开口了。

  “诸位亲友,今日齐聚,皆因武王府二子王公仙逝。”

  “其一生匆匆,虽无后嗣承欢,但生死轮回,自然常理,丧礼乃大事,当庄重肃穆,以表追思。”

  说着,对着身旁一挥手,一个小厮架着水盆到司仪身旁,身边另一侧还有早就准备好的一些器具。

  一个方桌,上有酒壶酒盅、鼎炉香烛。

  “请大兄上前净手,以示敬重,”司仪看着王绪净手,确认检查一番,继续道:“持香祈愿,愿逝者安息。”

  这一环节,王武本该是要行礼作揖的,可是王武这种人会吗?

  只是简单的手指一捻,将香搓着,插在鼎炉便回去了。

  “请主祭大兄,端起祭酒,洒于灵前,望此酒能慰藉其灵。”

  这便是出殡的第一步,叫做初奠。

  之后便该是族祭、宾祭两大祭奠,完事了,才可以起灵安葬。

  “请三弟王绪宣读祭文。”

  听着司仪叫到自己,王绪也是从袖子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祭文。

  微微清了清嗓,将祭文铺开,在白纸灯笼葳蕤的烛火下看着,一字一句读着。

  “维。”

  “今四月初九,三弟王绪,备薄酒陋馐,敬祭于二兄灵前。”

  “二兄此去,阴阳殊途。往昔岁月,或有龃龉,然兄弟之情,亦存心间。今遵礼俗,为兄送终。”

  “愿兄在天,安宁顺遂。此后家中诸事,弟亦会尽力,不负血脉之亲。”

  “尚飨!”

  说完后,王绪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毕竟这一篇祭文写的完全没有水准不说,而且过于的简略。

  当初王绪也想写复杂一些。

  可是现在这篇祭文就是王绪‘虚伪’的底线了,就是如此王绪读着的时候还是犯恶心。

  之后的家祭、宾祭,也顺顺利利过去,就是那个身穿黑袍的男人一动不动,像是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一般。

  因为人数的不多,除去其中二夫人情绪暴露,说的多了些,大部分人都是简短的一俩句话便结束,没有浪费很多时间。

  也该进入下一步了。

  司仪一敲铜锣,高声吼道:“时辰已到,王冥起棺!”

  “众扛夫,各就各位,起灵!”

  按理说,起灵这一环节应该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孝子摔盆。

  是为灵魂引路的。

  可是王冥一没有孝子,二死了过久了,属纩招魂过去那么久,现在的摔盆引路也就没有必要了。直接起灵便好。

  ‘嘎吱’一声,王府大门打开,发出沉闷声响。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的很远,甚至惊起了栖息檐角的乌鸦,扑腾着翅膀,‘呱呱’的叫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八名扛夫,也是家仆,身着素白丧服,脚步迟缓。

  费力的抬着楠木棺材,一步步走在武都城路上,棺材的颜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是红色,刚才在灵堂丝毫没有看出来。

  王绪和王武走在队伍的开头,头上系着白巾。

  手中高举着白色的招魂幡,身后的女侍不断的从手臂上的竹篮撒着纸钱。

  招魂幡在夜风中的猎猎作响,和一阵清脆幽冥的叮当声如同一首歌曲的主体与和音,恰到好处。

  而那叮当声就是来自司仪身后,穿着道袍的道宗道士,手持法器铃铛,手中念念有词,进行超度。

  大家都面无表情,甚至是想要早些干完早些睡觉的感觉。

  只有在队伍中,棺材旁的二夫人。

  披散头发,发丝凌乱的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透着癫狂的眸子,嘴里喃喃道:

  “儿啊,娘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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