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军前锋已到。”宋轻柔扶他慢慢坐起,递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宁昊昨夜撤兵三十里,但......”
帐帘突然被掀开,刘佑丰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侯爷!龙骧军主将求见!”
陈愚闭了闭眼,强压下眩晕感:“请。”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掀帘而入时,帐内光线都为之一暗。那是个身形魁梧如铁塔般的将领,玄铁重甲上沾满泥浆,腰间佩剑的剑鞘磨损得厉害,显然久经沙场。
“末将龙骧军统领严铁山,奉陛下之命驰援清平。”他抱拳行礼,声音浑厚如钟,“侯爷以孤城阻十万雄师,真乃......”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陈愚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发现自己敞开的衣襟间露出半块玉佩正是景隆帝赐还的那枚北燕皇室信物。
严铁山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清平县衙临时改作的议事厅里,舆图铺满了整张案几。
“北燕军虽退,但未伤筋骨。”严铁山的手指重重戳在舆图上,“宁昊在此处扎营,明显是要等后续辎重。”
陈愚靠在椅背上,左肩的伤口随着呼吸隐隐作痛:“严将军带了多少人马?”
“先锋八千,主力三日后到。”严铁山犹豫片刻,“陛下还有道口谕......”
他突然单膝跪地,惊得满堂将领纷纷起身。
“陛下说”严铁山抬头直视陈愚,“'告诉那小子,他父亲的血债,该讨了'。”
厅内死寂。陈愚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佩,忽然想起昏迷中那个梦宁渊在火海中回望的眼神。
“报!”传令兵慌张闯入,“北燕使者到了城下,说要面见侯爷!”
城墙上的风很大,陈愚的袍角被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城下那个孤零零的白衣使者,对方手中高举的停战旗在风中翻卷如蝶。
“安乐侯。”使者仰头喊道,“我家殿下有言,只要交出杀害北燕将士的凶手,立刻退兵!”
“凶手?”陈愚冷笑,“谁?”
“宋氏女!”使者厉声道,“若非她那《火器制要》,我军怎会......”
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至,精准地射穿使者手中的旗帜。众人回头,只见宋轻柔立在箭垛旁,手中长弓弦音未绝。
“回去告诉宁昊。”她声音清冷如冰,“想要我的命,自己来取。”
使者脸色铁青地离去后,严铁山忍不住皱眉:“郡主此举恐怕......”
“正合我意。”陈愚打断他,“严将军,今夜子时,我需要龙骧军配合演场戏。”
他指向舆图上某处山谷,那里用朱砂画了个狰狞的狼头。
子夜的山谷静谧如墓。
宁昊焦躁地在帐中踱步,亲兵刚报发现龙骧军异动,可派出的斥候却迟迟未归。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奇异的号角声既非北燕的苍狼号,也不像南朝的龙吟调。
“报!”亲兵跌跌撞撞冲进来,“南蛮子袭营!”
宁昊抄起佩刀冲出大帐,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山谷两侧亮起无数火把,火光中影影绰绰全是骑兵,可诡异的是竟然没有半点马蹄声!
“放箭!快放......”
他的命令戛然而止。那些“骑兵”被箭雨射中后竟然轻飘飘地倒下全是扎在木架上的稻草人!
“中计了!”副将刚喊出声,脚下大地突然剧烈震颤。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整片谷地如同被巨兽撕开。藏在岩缝中的火药包接连炸响,崩裂的碎石如雨般砸向北燕军营。更可怕的是,爆炸引发了山体滑坡,半个营区瞬间被泥石流吞没。
远处高坡上,陈愚放下望远镜,对身旁的严铁山道:“现在,可以冲锋了。”
黎明时分,陈愚在谷口截住了狼狈逃窜的宁昊。
这位北燕大皇子早已不复往日威风,金甲沾满泥浆,发冠也不知所踪。他看到陈愚的瞬间,竟露出见鬼般的表情:“你...你怎么知道这条小路?”
“《北燕山川志》,宁渊著。”陈愚缓缓拔剑,“最后一章专门讲如何在此设伏。”
宁昊瞳孔骤缩:“你果然是他的......”
剑光如电,宁昊慌忙举刀格挡。两刃相撞迸出火星,照亮了陈愚眼底的寒意:“这一剑,为我父亲陈稷。”
第二剑划破宁昊的铠甲:“这一剑,为周叔。”
第三剑刺入他腹部时,陈愚贴在他耳边轻声道:“最后一剑,替我生父宁渊问候你。”
宁昊踉跄后退,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他忽然狂笑起来,从怀中掏出个铜哨狠狠吹响
尖锐的哨声刺破云霄,远处山巅突然亮起诡异的绿光。
“你以为...赢定了?”宁昊呕着血狞笑,“看看你的清平县吧!”
陈愚回头,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县城方向的上空,正飘起大片诡异的绿色烟雾。那颜色,与宋轻柔调配的“鬼火油”一模一样。
当陈愚带人赶回清平县时,整座城已被绿雾笼罩。
城门大开,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昏迷的军民,所幸看起来只是昏睡。陈愚用湿布捂住口鼻冲进县衙,发现宋轻柔正伏在案上,旁边摊开的《火器制要》上有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
“轻柔!”他一把将人抱起,却见她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侯爷...”春风哭着递来封信,“北燕人混在难民里的细作干的,说是...说是叫'黄粱散'......”
信纸上是宁昊张狂的字迹:
“解药在邙山关,有胆来取”
陈愚轻轻擦去宋轻柔嘴角的血迹,转头看向窗外那里,邙山关的方向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备马。”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要亲手把宁昊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