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华顺声望去,一个身穿绿色军装,戴着军帽,肤色黝黑五官棱角分明的男人,走了过来。
顺带的,她还看到了,司机后面黑色的轿车。
那车牌号,一看就知道,车主不是一般人。
可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教训自己女儿,天经地义!
徐丽华气不过,不愿意自己的家务事被人干涉,她伸长脖子皱眉道:“我教训自己女儿,碍着谁的事了,你别吓唬我!警察也干涉不了人家的家务事!”
本来蓄势待发,暗暗准备格挡下徐丽华那一巴掌的顾毓舒纳闷地看了司机一眼,再看向他后方的黑色轿车。
这司机肯定是受了命令,才下来劝阻。
她很感激对方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正要趁此机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被徐丽华再次拉住,“你去哪里,跟我回家!”
提到回家,顾毓舒笑了。
“家?哪个家?”
是顾家,还是跟周鹏乘的家。
两个地方都已经容不下她。
“我已经决定跟周鹏乘离婚了,那个地方,不是我的家。我跟你,也早就划清楚界限,我不是你女儿了。”
那五年,已经偿还了顾家对她的恩情,未来她只希望,互不往来!
徐丽华伤痛欲绝地捶胸顿足,“你个没良心的,我辛苦把你拉扯大,你不在家的日子,我跟你妹妹还帮着你带孩子,你回来了,就只顾着自己享受,不管不顾家里的老的小的,还要抢你妹妹的前程,我们全都上辈子欠了你的不成?!”
司机也听糊涂了。
他皱眉,疑惑地转身,似乎想要回去请示一下领导,看自己要怎么做。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他一个局外人,压根不清楚,到底要不要干涉。
司机没忘记绍湛风的交代,善意的提醒:
“家务事怎么能在公共场合吵嚷,这里是学校门口,你们在这里大吵大闹的,就不怕影响不好?”
顾敏华见那司机,一身军装,生怕事情闹大,更怕惹事,最怕的是自己不能上学。
她拉了拉徐丽华的衣袖,低声道:“妈,咱们有事回家说吧......”
撺掇人来的是她,现在一副顾全大局要回去的,也是她。
顾毓舒早就识透了她的丑陋嘴脸,不屑一顾地转过头,压根不想搭理她们。
顾敏华迎难而上,笑着脸,温声求道:“姐,其实我跟妈这次来,一是想要请你回家,二是...我想上学,你那个名额,要不就还是给我吧。”
笑话!
她有病吧?!
顾毓舒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我的名额,凭什么给你?!”
“再说,学校不是我开的,要是你想上学,跟学校说,我可没资格,给你什么名额!”
司机也道:“这位同志说的是,想要上学,应该找学校去,找学校的学生,这不是缘木求鱼吗!”
顾敏华尴尬得不知所措。
徐丽华还想说什么,被顾敏华给拦住。
她看军装男子开的车,车牌号不一般,车的款式也不一般。
车里的主人,背景一定非凡。
她可不想因为顾毓舒那个贱人,得罪贵人!
看那两人,应该是偃旗息鼓了,顾毓舒跟司机客气地表达了谢意后,转身离开。
徐丽华也在顾敏华的劝说下离开了。
一边走,顾敏华还安慰徐丽华,“妈,姐姐就是一时想不开,过几天就好了,您千万不要生气啊。”
她故意说很大声,就是为了让顾毓舒听见。
顾毓舒懒得听顾敏华的那些口不对心的假言假语,她的视线,落在前方的一幕上:
司机迎了一个穿着的确良裙子的女孩女孩上了车,还叫对方‘绍小姐’。
“司机是绍家的人吗。”
她不认识绍家的人,也没交集,对方怎么会来帮她呢。
顾毓舒不是个傻子。
一个司机不可能开车的时候突然停车。
一定是车主人的命令。
那人到底是谁?
她警惕地转身回家,一方面提防着徐丽华和顾敏华的跟踪,另一方面也在思索着,帮她的人是谁?
有机会,她一定表达一下感谢。
到家后,她放下书包,甩开了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的念头。
肚子已经咕咕叫。
她准备去买一点,日常用品:米面酱油醋鸡蛋蔬菜之类。
才提着菜篮子出门,转头锁门的空挡,一回头就见邻居大娘笑眯眯的望着她,“新搬来的吧,是要去买菜吗,一起啊!”
“好。”
顾毓舒爽快地应下了。
无论在什么地方,大妈大婶的小道消息是最灵通的。
这个邻居大妈,想必是来打听消息的,看看住在这里的同志,到底是谁,干什么的,诸如此类。
顾毓舒正好也有想知道的事情,这才应邀而去。
不到两百米的距离,顾毓舒就从大娘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在哪里买菜最便宜,哪里有百货商店等。
那大娘却只知道她在秀水高中读书,其他的,顾毓舒都三缄其口,打哈哈似的避开了。
她要是跟大娘说了,包准不到半天,整条街都要知道这个新来的租客,到底是哪里人。
要是被大家知道,她还没离婚,是个有女儿有丈夫,却离家出走的女人,那还得了?!
“顾同志啊,你一个人在外面,你家里人,真的不担心你吗?”
顾毓舒还是那句话,她表情为难着:“我爸妈肯定也是担心我的,可这里距离学校近,外婆家有点事,他们必须过去一段时间,我只好在这边租房住着。”
“这样啊,那你可要担心点,一个女同志孤身一人租房,终究是不方便。”
瞅着大娘胳膊腿不方便,顾毓舒送人送到底,提着菜踏进了她家院子。
大娘让她把菜扔地上,笑的一脸歉意:“该让你坐坐再走,只是不巧,我家这凳子坏了,只怕把你给摔了。”
顾毓舒听见这话,没觉得她不欢迎自己,挽起袖子:“我会修东西,大娘要是信得过我,让我瞧瞧?”
这年头修东西的店都是男人开的,会做活的女人还真不多。
王大娘将信将疑,把吱呀作响的凳子搬过来。
顾毓舒埋头,找了个东西当锤子,又让王大娘找来了几颗钉子,把被腐蚀的那块木头卸下来,又重新低着头,敲上去一块。
她原本是不会这些的,在劳改所时间长了,想用什么只能自己动手,也就锻炼出来了。
不过十几分钟,板凳被修的稳稳当当。
王大娘见了啧啧称奇,看向顾毓舒的眼神也和善不少。
“往后,有啥需要的就知会一声,咱们邻里邻居的,该互相帮忙才对。”
顾毓舒见天色黑了,摆手回家。
她开火,把两个鸡蛋齐齐整整的卧进汤里,加了一小把面条,还有王大娘送的一把菜叶子。
等鸡蛋面一出锅,淋上几滴香油,撒上一小把葱花。
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是一绝,比国营饭店的口味还好。
顾毓舒吃着面,忍不住眯起眼睛。
在劳改场的那五年,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起码现在,她有足够强的自理能力,上到修灯泡,下到做饭,简直是全能型人才。
吃了面后,就开始温习功课。
直到十二点,还没睡去……
绍湛风却睡了一会醒来了。
黑暗中他蓦地睁开眼,‘啪嗒’开了灯,掀开被子一看,脸色瞬间有点难看。
刚才,他竟然能见自己和顾毓舒结婚,还洞房花烛了……
绍湛风剑眉紧拧,起身去洗被子。
大晚上的,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已婚妇女!
他可真是出息了!!
绍湛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漆黑的夜幕,上面一轮弯月孤零零的挂在上方,他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个念头。
不打扰她的人生,应该才是最好的。
主意已定,早上吃早餐的时候,他提前跟母亲说了这件事,好给她有个心理准备,“妈,我过段时间应该要去戍边,家里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你先安排好。”
“戍边?这么突然的吗!”
绍母瞳孔瞪大,手中的油条放下,“上面不是说你可以自由选择,可以不去吗。”
儿子才回来没多久,才从黑瘦模样恢复到了一些气色,现下又要出去受苦,一想到这,绍母的眼圈就微微发红,哪里还有半点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