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发接下来做什么呢?该进行脑强化训练了。他随手从桌上书栏里拽出本厚厚的书,书名是《机械技术手册》。咦?这个书名好熟啊!打开看,内容也熟悉。每段读两遍,就试着背诵,还真背下来了!原来自己的脑子挺好使。他高兴地读背下去,就感觉脑子里忽悠一下,好像亮堂了许多。他终于想起自己的确是学机械的,读的是临省农机学院。毕业后先分配在凌川市农机厂做技术工作,后来停薪留职自己办了家农具厂。开始是生产机引播种机,再后来就把大型玉米联合收割机小型化了,生产小四轮拖拉机驱动的小型玉米联合收割机,当时也简称它为联机……
莫名的记忆又来了!并和上午想到的结合在了一起。咋回事儿?大发呆呆地想。昨天他看过自己的大学毕业证书,上面分明写着自己是毕业临省另一城市的机械大学。地点和学校都对不上。是自己记错了?至于那奇怪的办厂记忆就更离谱,它直接和自己现在廖大发的身份相矛盾!又费力地想,就他正失忆的头脑却怎么也弄不明白。冷静地权衡,这莫名的记忆,在自己现有身份的诸多铁证面前也不能说明什么。还得归在自己病态失忆的头脑产生的错觉、幻觉的现象当中去。
尽管此时大发又一次坚定了现有身份,可他从这进厂的第一天起,事实上他的头脑就已经是双重的!一是现在现实中他的观察和思考。第二则是他已在开启的莫名记忆给予他的思维和见识。这种离奇状态,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都陪伴着他,让他在这个专业性很强的工厂里从管理到技术上都应付自如,一点儿也没有因记忆有问题显得拙笨和愚钝,倒是处处让人觉得他极其聪明和出奇的睿智。
大发继续阅读和背诵《机械技术手册》。他进行得很快,第一章、第二章。到第三章的时候,他脑子累了,眼睛也模糊了。他挺不住,头伏于办公桌上。
我们的主人公睡了,心里充满着矛盾和求生的希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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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醒醒。”
大发被唤醒。抬头见是程志民,问:“我睡着了,几点了?”
“下班时间,晚五点。”
“晚上值班安排好了?”
“按你之前的要求,找了四个保安,晚上在厂院里巡逻值班。”
“好,下班吧,我也马上走。”
初冬的日头已不那么勤快,刚到晚五点就躲进市区楼群里去了。大发走出北企大门,马上打了辆三轮车,向家里疾驶。他心里有个计划,他要利用这一个月好好表现,拉回妻子秀丽的心。他太痴迷于妻子的美丽了,他不想失去她。他急着赶回家就是要抢在她头里做好晚饭。路过菜市场,他又下车买了几样青菜和一斤肉。这时他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自己兜里的钱只剩下几十块了。原本他兜里是有钱的,前些日子交住院费花去大部,今早又交给秀丽四百元给民工,这下囊中羞涩了。
回到家,大发马上下厨房,忙了一小时,精心做了两个炒菜。一个是爆炒白菜片儿,一个青炒肉。他记起这两个菜是自己拿手的。虽然他已认为早年的记忆是错觉、幻觉,可他还是按记忆的作法烹炒出来。抓几块尝尝,味儿不错。
秀丽比大发晚一个小时回家,她晚六点下班。见大发扎着围裙从厨房忙,又把嘴撇起来,“呦呦!溜须是不是晚了点儿!”
大发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美人笑:“不晚,我要珍惜这一个月的时光,做个好丈夫!”
“扒皮我看清你的骨头,三分钟热血吧!”
“那就请夫人体察吧!来,吃饭。”
吃上大发炒的菜,秀丽感觉惊奇:“哎?炒的不错。你现学的?”
大发看着这个美丽女人雅致的吃相也着迷,目不转睛地回答:“不是,我原来就会。”
“那你之前咋不做?”
“我不知道。”大发想起另个问题:“秀丽,北企院儿咋修个大水塔?”
“那是前年北企给市自来水公司修的。当时,他们想增加南河区供水。后来,可能是因为资金问题没启用。现在还欠北企钱呢!”
“欠北企钱?欠多少?“大发高兴了。
“不知道,你问秦会计去。”
“你知道还有哪家欠北企钱?”
“听说欠账的不少,一共欠三千四百多万元。红石煤矿和平拖最多,可能都欠四百多万元……”
“还有哪家?你快说。”
“我不清楚,你问秦会计去”
这信息让大发激动,这又为筹措创业资金提供了可能。想了想又问:“这些欠账都在我买断北企之内吗?”
“当然,这都折半计算在你的买断之内。不过这欠账你别指望,都是死账,神仙也要不来!”
大发心中自有盘算。想了想,又问另外的问题:“平阳民间派系是咋回事?”
秀丽品着菜,瞪起秀目:“你还让不让我吃饭?问事儿也不看时候!”
大发捅了下舌头,不敢再问。也低头吃饭。
饭毕,大发麻利地洗碗刷筷收拾厨房,之后又打扫正厅和卧室,连地板都跪地擦了。秀丽变得趾高气扬,在客厅坐在沙发上撬着腿嗑瓜子看电视。渴了,又喊大发倒水。他殷勤伺候。
到了给大发说情况的时间,秀丽仰在床上,不让大发坐床边。让他搬把椅子坐地听。大发让她先说派系的事儿。秀丽说:“这事儿简单,平阳民间派系争斗有一百多年历史了,源于解放前两大家族势力的暗存。解放后各届政府努力弥合都没彻底解决,留下派性争斗的根儿和习惯。现在分‘务虚派’和‘务实派’,暗地里‘务虚派’在官场势力大。‘务实派’主要在企业界。眼下‘务虚派’势力强大,你要办好企业千万不可得罪他们。否则,你的企业没的办了!”
“竟有这种事!你重点说说全市各科局、企事业都那派把持?”
“这、这我说不好。”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你给我讲我父母的情况。”
秀丽笑了:“你家里的事就别说了!你父亲让你给气死了,你母亲气得跟你也断了关系!说了也没用。”
大发一惊:“我给父亲气死了?你快说吧。”
“你小时候的事儿是你母亲跟我讲的……”
原来,自大发上小学,就和父亲关系不好。原因是大发不时使诈弄鬼捉弄同学甚至老师,不断地招来麻烦。学校老找到家里。大发父亲脾气暴躁,教育方法简单,动不动就对他拳脚相加。大发上了中学仍恶习不改,一次被父亲打重了,一连几天起不来床。至此他再也不搭理父亲。他去住校,连家都很少回。他离弃父亲的行为一直到结婚成家也没改。他母亲鲍晓玉还有秀丽曾多次从中撮合,缓和这对冤家父子的关系,可统统没用,他怎么也不肯接纳父亲。后来,父亲病重,临终前要见儿子,可他以出差为名躲到外地去了。父亲的丧事他也没参加。这惹恼了母亲,从此母亲也不理他了!
后来,秀丽给从中调解,母亲终于肯让大发回家。可是之后他又接二连三地感情出轨,弄得秀丽和他争吵不断。母亲又厌恶他了,见他一次骂一次,不许他回家,声言从此断绝母子关系。他心硬,从此也不再回家看母亲。
此刻,秀丽的讲述让大发陷于痛苦中。这些情况和自己少年时的记忆合不上。但在已经确定的廖大发这个身份面前,秀丽讲的才是自己以往的真实情况。……妈妈不认我,我忤逆不孝,禽兽不如!我竟然是这样一个人……良久,他问:“我还有姐弟和其它亲戚吗?”
“你是廖家独生子,在平阳市里你没啥亲友,你老家在城西廖家屯。听说你爷爷还活着,还有个大伯。对了,平纺总经理廖华是你堂姐。”
“是这样啊?秀丽,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帮你什么?”
“找我妈给沟通一下,就说我知道错了,今后痛改前非。”
“算了吧,现在你妈更恨我,我说白说。”
“我妈为啥恨你?”
“你问得太多了,不该问的你闭嘴!”
大发犹豫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另一个问题:“秀丽,你别发火,有个事儿我还得问,我们、我们到底有没有孩子?”
秀丽愣了,脸沉下来冷笑道:“嘿嘿,我还是那话!就你那熊样还想有孩子?你缺德带冒烟儿不配留种!”
大发又低声说“那柜子里咋有小孩子的衣服……”
秀丽又愣了下,马上又冷笑说:“嘿,你还真行,连柜子里有什么都知道!告诉你,柜子里的小衣服是我外甥的。他常来咱家玩儿,衣服脏了洗后还没送回去。”
大发信了,一点儿希望又破灭了。又听秀丽说:“今晚姑奶奶烦了,就到这儿,你滚吧!”
大发不敢强留,默默地起身出去。他在客厅里愣了愣就去书屋了。他在书桌前坐坐,先写日记,之后就从书架上找出本小说《三国演义》,开始背书了。他一段段的读,一段段的背诵。这让他记忆又有了新收获,想起之前自己是很喜欢这部古典小说的,尤其是其中的谈谋论略的部分。
背诵到夜深十二点,他才去外屋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