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飞燕在前世未上大学前就学习过国画,上了大学后又在国画社跟随名师练习过。所以提笔作画对她而言毫无难度。只是读研的那几年以及穿越到大宋的四年时间里她一直没有机会正式练习国画,所以难免生疏。
但此时的慕容飞燕为了能给舅舅一个好印象,还是愿意一试。慕容飞燕微微吸口气,提笔浅蘸毫尖,在铺开的纸上勾勒起来。
画的却是她原本最熟悉的写意牡丹:以几朵单瓣牡丹画和一朵多瓣牡丹的大花为主,背后则是兰花和石块的陪衬。
慕容飞燕默然作画,渐入佳境。从小心翼翼的生疏提笔到运笔如飞的娴熟作画,直到最后收笔之时,慕容飞燕长出了一口气!
慕容飞燕歪头看看,因为久不动笔的缘故,她对自己的作品觉得并不是十分满意,可当她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身边一片彩声声!慕容飞燕不由得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原来不但店里原来的顾客伙计都围在身边,周围还有好些从外面进来的人。
慕容飞燕写字、作画之时向来都是心无旁骛,她不知道何时身边已经围了这么多人。当然,她更不知道即使在女子多才的宋代,一个姑娘,可以在外抛头露面、提笔作画是何等的引人注目,偏偏画得又快又好,花样又十分新奇漂亮,是多么的令人称奇。
贵气妇人看着等待风干的写意牡丹忍不住称赞笑道:“姑娘果然妙笔生花,信手做画都能如此栩栩如生!若是做成苏绣会是何等华美啊!奴家就要这个花样了!”
掌柜的看了看花样,又看看慕容飞燕,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另外一个贵气妇人也道:“我想要一幅花开富贵的牡丹花样,不知姑娘可否也画上一个?”
慕容飞燕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刚想说话,却听市坊中心传来阵阵铜锣声,锦绣坊内的众人相视一眼,即刻一哄而散!原来此时却是到了宵禁时分!宵禁之后若不及时归家,必然被抓进大牢,也免不了受皮肉之苦!
那要了写意牡丹的贵气妇人急忙让婢女向掌柜付了定金,只对掌柜的说是送往兴庆坊的刘府!慕容飞燕不知兴庆坊的刘府是何等处所,可精明世事的佟掌柜可是知道的。听得此言不由暗自心惊——兴庆坊的刘府可是当朝刘世光刘太尉的府上!
而想要花开富贵牡丹图的贵妇却叹了口气:“奴家只有过两日再来罢,只望那时还能见到姑娘!”
慕容飞燕默然侧身,见了一礼,心道,我比您更希望如此……
就在此时,慕容飞燕忽然听到身边有人低声问道:“小妍教过你作画?”
慕容飞燕微微一惊,回头看见一个面色黝黑却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了自己身后,用既有慈爱又有无奈地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己。
她眯了眯眼睛,顿时想起,这名男子在她初来临安的时候就曾见过!当时他还支开别人跟自己低声耳语了几句,只可惜那时的她还听不太懂大宋官话,只能装傻充愣的哭着不开口。
这名男子当时似乎颇有些失望,一气之下转身离去,此后再未见过难道——这就是自己的二舅?
果然听得佟掌柜叫道:“东家来了?”
慕容飞燕听罢忙行礼道:“舅父!”
继而答道“母亲在世时,曾教过外甥一些,外甥也甚是喜欢,只是多年没摸过画笔,今日让舅父见笑了!”
这话也不算撒谎,虽在私塾她经常写字但终究用的不是画笔。
慕容飞燕当年在虽家人南迁至临安的时候曾在一堆杂物里见到过几张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纸张和一些未完成的画稿,以及一些明显就是小孩子的涂鸦之作。
想来是王姝妍曾手把手教过女儿画画,说不定慕容横江还亲手教过她写字!可惜自打她穿越到这具身体之后王姝妍就去世了,她也没有机会与家人享受这温馨时刻了。
王秉竹听到慕容飞燕答话,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这是慕容家来临安后来第二次看见慕容飞燕。和三年前初到临安时的小姑娘相比,眼前的外甥女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与其母有几分相似的样貌多了几分秀美,一双黑色的眸子眼波流转,十分动人。
刚才王秉竹远远见她那提笔勾勒的认真模样,竟和记忆中的妹妹的影子重叠了起来!不知是妹妹在作画还是外甥女在画花样。而且外甥女儿的天赋显然比她母亲还要高出好多……
他咳了一声,低声却又是开门见山的问:“你来此所为何事?”
慕容飞燕低头站了片刻,才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三日后父亲和庶母要把外甥送到太常寺教坊司参加选拔,外甥实不愿做那教坊女乐,入乐籍。只请舅父收留,待三日后午后选拔之时过了,飞燕就回去!”
听闻此言,王秉竹顿时大怒:“胡闹!”
刚才慕容飞燕说她多年没有摸过画笔,他便猜到这外甥女这几年的日子定不好过。当年自己去看望小姑娘的时候,提出要接她来家小住时,她大概是因为母亲去世伤心过度以至于有些痴傻才不回答的。
想到这儿,王秉竹忽然有些懊恼——自己当年一气之下离开了会让外甥女多经受多大的苦难?但他又如何能想到,当年那个自命不凡的慕容横江,居然会把嫡长女送入教坊?
那地方,也是好人家姑娘去得的?也只有穷苦人家穷得过不下去,或是被抄家的犯人家女子,才会进入教坊入那劳什子乐籍!
想必那刘氏进了慕容家门之后,慕容横江一定会有宠妾灭妻之举!
慕容飞燕看见王秉竹怒容满面的模样,这才踏实了下来,心底里有暗暗的喜悦涌动,面上依然保持着低头不语的被害者造型。
王秉竹看了她舒了口气的神情,眼光又在慕容飞燕刚刚画好的图样上面微微一扫,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你且跟舅父家去,想住几日就住几日!”
王秉竹一面走,一面问了问慕容飞燕这三年来的情况,慕容飞燕都用平淡的语气斟酌着简略的回答一番,既不感叹诉苦,也不刻意隐瞒艰辛。
听了慕容飞燕的话,王秉竹不由得一阵心疼,爱怜的问道:“你日后有何打算?”
慕容飞燕心里一紧,叹了口气:“飞燕也不知道,如今只是不想去那教坊选拔,唉!能躲得一日算一日吧。”
慕容飞燕微微叹气,而后停一停又继续道:“飞燕若能生为男子,还能到舅父的店里做个画工,倒也逍遥快活。”
王秉竹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慕容飞燕一眼,只见她满脸惆怅向往,不由微微一笑:“你为何想做画师?”
慕容飞燕笑道:“大约是因为娘亲的缘故吧!飞燕知道母亲妙笔生花,却不成想到今日在舅父这里重新提起画笔,感觉就像重获新生一般!”
王秉竹点了点头,心里思量了一番,便道:“你且安心在舅家住着,慕容家那边自有舅父去交涉,我王某人倒要看看,等你父亲登门之后,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