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秉竹的话,慕容飞燕心中微喜,而面上却不动声色,还装作呆呆的样子过了一阵子才道:“舅父的心意外甥心领了,飞燕却怕真惹恼了庶母,就算躲过几日后的教坊选拔,可是她若劝唆着父亲胡乱找户人家将儿嫁了,却如何是好?”
看见王秉竹皱起的眉头,慕容飞燕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若所料不错,她的母亲王姝妍当年爱上了本不该在一起的慕容横江,与娘家闹翻,落得如此下场。虽然王姝妍已和王家断绝关系,但王家人一定也是十分心疼的!
而且在临安的三年,她也想明白了一件事——嫁出去的女儿可不是泼出去的水!出嫁后女儿与娘家的关系比她想象的要重要得多!
像庶母刘晓珊就常常带慕容如燕和慕容靖回娘家小住,刘氏的父母若是病了,她还要去照顾,而刘氏一旦有什么事情,娘家也会出手照应……在这个时代,女儿和娘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娘家撑腰的女人大概是没法混的吧!
刘家强势,所以刘氏才强势到做事可以让慕容横江忍气吞声!就算将自己送入教坊,慕容横江也不敢有太大的反对之声!
也正因如此,她今天来找的是几乎没有往来的舅舅,而不是父亲最怕的那位嫁入豪门的小姑妈!因为她知道慕容家日后大概是靠不住的,她还不如趁现在和王家这边搞好关系,日后或许还能有个倚靠。
比起感情来,如今的慕容飞燕相信,利益才是更可靠的东西。三年来,这段先是装呆卖傻后是卧薪尝胆的生活,早已教会了她谨小慎微。今日所作所为,不仅仅是给舅舅一个见面礼,更多的过是让舅父看清楚自己的价值、自己也乐意被利用创造价值的态度,同时也摆出了交换条件——帮她摆平慕容家的麻烦。
眼见王秉竹沉吟不语,慕容飞燕又轻声道:“舅父有所不知,如今飞燕在家凡事均由庶母做主,不但身边的丫鬟是庶母的心腹,外面也人人只道庶母便是儿家主母。此番要将儿送入教坊就是庶母的主意,飞燕来到临安后总共没出过几次家门,今日能找到舅父这里来已是万幸,只求躲过三日后的教坊选拔,以后再叨扰舅舅的事情是万万不敢想的。”
看着容貌迤逦的慕容飞燕,王秉竹忽然心里一动,顿时有了主意,脸上露出笑容来:“你且放心,舅舅自有主意,定不会让你那父亲与庶母在你的婚事上做手脚!”
看到舅父似乎已经明白自己话里的重点了,慕容飞燕不由松了口气,发自内心的微笑起来。
此时两人已经沿着坊内的大道走到怀远坊正中心的十字路口,往右一拐,王秉竹回头道:“到了。”
慕容飞燕抬头看了一眼,王府大门是向南面街而开,在这高门遍地的临安城,王家的门户似乎并没有多余装饰,但比起来慕容家来说可是高大齐整了许多。
王秉竹上前敲响门环,一个门童立刻出来开了门,王秉竹便道:“去禀告夫人一声,慕容家的大外甥女要来家住几日。”
小童答应一声往里飞跑,王秉竹则带着慕容飞燕一路走了进去。王家三兄弟只有王秉竹一人住在此处,王承松、王继柏均是科考出身高居庙堂,而王秉竹只是区区商贾,所以府邸没在一起。
等慕容飞燕随着王秉竹进入大门,却见里面是一个四进的院子,两边都是厢房,穿过中堂,后面有一处小小的假山,绕过后才是后院正房,比起来两进院子的慕容家可是高大宽敞了许多。
慕容飞燕刚走到上房前面,门帘一挑,从里面走出几位女子,打头的是个身形发福但容光焕发的中年女子,用苏杭地区特有的吴语跟王秉竹说了声:“外甥女要来也不早些说!”
随即快步走来拉住了慕容飞燕的手,上下看了几眼,转用官话叹息道:“好些年没见过大外甥女儿咯!何时长成了这样的美人?”
慕容飞燕知道这是二舅母,忙笑着叫了人:“是飞燕鲁莽了,打扰了舅父舅母。”
二舅母笑着拍拍她的手:“自家人如此客气作甚?”又拉了她介绍了后面的几个,那个个子最为高挑的是二舅家长子王瑾的媳妇孙氏名淑玉。旁边那个皮肤白皙、个头稍矮的是次子王瑜的妻子周氏名心兰。最小的那个却是二舅的小女儿王欣然小名鸽子,今年十三岁,生得和母亲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身高才到慕容飞燕的肩头。
慕容飞燕上前逐一见礼,二舅母又道:“再过一两刻钟,你的三个表哥也该回来了!”
孙淑玉心细,见慕容飞燕脸上身上还有些灰尘,便上来挽了她的手道:“婆母看见妹妹尽顾着欢喜了,还是我带妹妹去梳洗下才好。”
二舅母李氏这才注意到慕容飞燕风尘仆仆的模样,笑道:“你去好生帮飞燕收拾下,换件心衣裳再出来。”
表嫂孙氏笑着应了一声,便拉了慕容飞燕便往厢房走。
走进屋来,只见房中设了一副实木桌椅,一张古朴软塌,后面又用屏风隔开,隐隐看得见一张带帷幔的箱式大床和一看就是女人独有的妆镜台。
孙淑玉让慕容飞燕到榻上坐下,吩咐两个婢女端着热水毛巾等物进来,先让慕容飞燕洗了手脸,敷上粉底,点了胭脂,又把她的头发打散重新梳了一遍,孙淑玉到里面找了一支铜质鎏金镶翡翠的簪子,一件淡青色凤眼团花的绫袄和一条月白色碎花纹锦的裙子,慕容飞燕一一换上,孙淑玉看了半日,摇头叹道:“也不知日后什么样的男儿,能娶了妹妹去。”说着将一面手持的铜镜交到了慕容飞燕手里。
慕容飞燕照了一照,里面那张黛眉如画的秀丽面孔果然比平日又美艳了几分。她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相貌集中了这一世父母的优点,既有父亲的轮廓鲜明、眉目英气,又有继承了母亲的五官秀致、肌肤细腻。
这样的相貌,刚开始还让前世没有生成大美人的她沾沾自喜了一把。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若不是生在足以保护自己的家族,长成实在算不上福气!说白了就是长了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
如果没有这副堪称妖孽级的容颜,妹妹慕容如燕就不会处处针对她,恨不得毁了她的脸,而庶母刘氏也不会先是一心想把她卖给哪个肯出高价钱的老色鬼,之后又一门心思的要把她送入教坊。
想到此处,慕容飞燕暗下决心,在自己没有足以自保的能力之前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打扮的花枝招展,露出自己近乎妖孽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