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问杰竭力解释了半天,我也听懂个大概,大致就是我被体内残存的蛇毒血清给救了,刘季台至死都在疑惑,为何他的蛇毒没有对我产生作用。
我再次低头看着刘季台,衍生出一些感慨:“时代真的变了,多读书学文化,还是有价值的。”
从这时候起,我就隐隐有了些预感:一群人、一些事,都将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新的时代已经来临。
感慨之际,阴沉沉的天空中雷声乍响,转眼间骤雨临至。
时值雨季,有些突兀的天气变化也属正常。但眼下这地界,已经是在高原脚下,落下的雨点子冰冷刺骨,和巴蜀之地温和惬意的雨水截然不同。
我和齐问杰也没别的地方避雨,只好又回到了茅屋,顺便试试还能不能找寻一些线索。
许是天气阴沉的缘故,没多大会功夫,天就完全黑了下来。
我们把毛屋内翻了个仔仔细细,再无收获。
屋内有灯烛薪柴,但却没有米面食粮,我和齐问杰只好饿着肚子烤火,对灯夜谈。
门外白色电光闪过,我一抬眼,便看到了那张浸在泥水里的脸,依然是双目圆瞠。
我已经收回了昆仑枪,却没去顾忌刘季台的尸体。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怅然开口:“把外头的尸体搬进来吧,无论生前善恶,终究是人死为大,没必要再风吹雨淋了。”
我想去把刘季台的尸体搬进来,和米保元并在一块,等待天亮雨晴,就把这两人挖个坑掩埋了。
齐问杰立马炸毛,连连制止:“别,没把这老头一起扔出去,都算是我积阴德了,那人是个毒物,说不定死后身上还有毒呢,别碰的好。”
我叹了口气,也没再勉强,只是出门把刘季台的尸体搬到门口的屋檐下,多少算是有个遮拦。
屋外电弧闪烁,雷声贯耳,这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我见齐问杰在用龟甲铜爻卜卦,就主动帮他护着唯一的灯烛。
接连抛了几次铜爻之后,齐问杰已经满头大汗。
我等他彻底收了手,才开口询问:“怎么个结果?”
齐问杰失落摇头:“卦不成象,一卦都卜算不出来。”
我还没问他是在卜算何事,齐问杰已经把龟甲铜爻推到一旁,用手指蘸了湿泥,在低矮的桌面上绘制起来。
他画的是地图,很是潦草,但颇有些意韵。
我在刘教授那里,也见识过了一些名家画作,对工笔也有些自己的见解。
按照我的看法,国画的画师都在追求一种意境。而这世上有一批人,他们在绘制山川地貌之时,最不缺少的,便是潜藏于画卷的气韵。
精通风水堪舆之人,视野和常人是不一样的。常人看到的是山石草木、河川流云。
风水师看到的,是气和脉,甚至还有更多玄奥之处。
风水师不擅工笔,却能画出画匠追求的意蕴。当然,风水师也难以成为国画大师。
两者画作的关联,像是肉与骨,风水师能看透山河龙脉,却也是失了工笔丹青的描摹功力。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等候着齐问杰完成他的画作。
过了许久,齐问杰才抹了一把额头汗水,让开身来,让我查看。
我只低头看了一眼,就有些哭笑不得。
“你忙活半天,就画了幅国域全图出来?”
桌面上勾勒出的是一只英姿勃发的‘雄鸡’,我在报纸上看过无数次了。
齐问杰赶紧解释,伸手在有‘雄鸡’腹部点指几下。
“这几处,串联一起,便是一个天大的局!”
风水方面我确实外行,就让齐问杰再说详细些。
“迷魂凼、白家楼、红石大厦、叶家宅,另外肯定还有布局,这些地方,都在巴蜀之地,呈聚拢联合之处。方位,是由东向西行,汇聚之处是卡德镇,但最后一段路程的终点,是这儿!”
齐问杰在左下角一指,我忍不住惊呼:“雪域之上?”
这一点让我展开了思绪,在罗居客栈的时候,我曾看出义庄的用途,是接引客死异乡的商贾,下雪域,回中土。
但按照齐问杰所说,这个天大的风水局,方位是截然相反,接引巴蜀各地的亡魂,进入藏区。
“为什么?布局之人接引那么多的亡魂,到底有何用途?”我紧皱着眉头,呢喃轻语。
齐问杰这时候却已经看得透彻,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符篆是续命之用,但或许用途远不及此。那人不仅想接续寿命,还想要逆天改命,他想要在雪域高原之上,养出一条新龙。他想从巴蜀之地,偷一条龙脉过去!”
“偷龙?”我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但齐问杰很是严肃,继续道:“巴蜀之地多古王,王朝崩塌,气运犹存。无数森严的王侯古墓,截留了龙气。但现在这个时机,是唯一可以偷盗龙气的时机。因为至少半甲子之内,巴蜀之地有阴盛阳衰之势,无兵无将,守不住这些古龙脉?”
“怎得会守不住?巴蜀之地的龙脉比之秦陕或者金陵都要古老,数千年蛰伏地下,怎么偏偏此时就留不住了?”
我知道齐问杰肯定还有下文,只是给他个话头,让他讲述。
齐问杰踌躇一阵,语露悲凉:“巴蜀的兵,近乎都死绝了。”
我下意识张口,还未说出话来,突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思绪飘飞,我想到年少时的听闻。不过三四十年前,举国抵御外寇之时,那是征战最多,伤亡最重的一只队伍。
无数巴蜀子弟,将热血洒遍了全国各处,伤亡过百万,多少亡魂只能遥望故乡。
齐问杰眼窝子浅,抹了抹眼眶,强装镇定,继续道:“布局之人选择从巴蜀偷盗古龙脉,应当也是深思熟虑过的。毕竟现在的巴蜀,数十年内,这片土地都是最为薄弱的。而且,与之临近接壤的雪原,恰好是上佳的养龙地。”
“布局之人,续命只是其一。另外的目的,不是想逐鹿天下,就是想得道成仙,肯定是个天大的动作!”齐问杰悠然叹气。
我下意识握住了一旁的昆仑枪:“我要拦下此事,不管能不能把黄怀吉的生魂带回去,都要把这个逆天的风水局破除!巴蜀之地的古龙脉,得由我来守住!”
齐问杰眸目晶莹,我挺了下腰身:“谁让我是李昆仑呢,历代李昆仑,不都做的是这种镇守天下安宁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