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主子有身孕了?”千落福晋快步到夕月身旁,瞪大眼睛问跪倒在地的如新,她的神情恐惧多于惊讶。
赵初夏微微恻然,不明白千落福晋的反应为何会如此巨大,以她这段时日和千落福晋的接触来看,她并不像是喜爱争宠之人。
不过再一细想,又觉得或许是因为夕月身份特殊的缘故。
“是的,昨个儿才发现的,我家主子说等过了王爷生辰再告诉王爷跟福晋。”如新将情况一一道来。
赵初夏抬头朝董千瑾方向望去,他背对着她站在柱子阴影处,叫赵初夏看不清表情。
夕月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可是那日,刚好被她碰到的那次?赵初夏心里不知为何有中酸涩之感。
她早知董千瑾三妻四妾,可今日见夕月柔若无骨地靠在他怀中,心里怎么会这样涨涨地难受着。
“那就带她回去休息,我过会儿便请大夫过去给她看看。”千落福晋终于恢复往日的摸样,只是似乎并不想让夕月在厅中多呆。
“是是。”
如新说着就起身要去扶夕月,可是笨手笨脚地差点让她撞到一旁柱子上,被气不过的董千瑾一把扯过。
那样子,俨然就是要送夕月回房的意思。
赵初夏低垂下眼眸,能感受到厅内的温度骤减,那些原本以为有希望夺得董千瑾青睐的姐妹们,一个个都咬着下唇,露出不甘的神色。
她们都以为赵初夏是大敌,处处针对她,却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毫不留情地泯灭她们的希冀。
“王爷,你方才给我的许诺可还算数?”几乎是下意识地,赵初夏就脱口而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在话刚出口的时候她就已经后悔了,她明知夕月在董千瑾心中的地位,明知夕月怀着身孕,明知夕月身子不适,却还要去一搏,搏董千瑾对她到底有多重视。
一场没有胜算的博弈,对赵初夏来说,何尝不等于是自取其辱?
董千瑾快要跨出大厅的步伐一顿,伟岸的身子立在原地,许久没有动静,久到赵初夏感觉眼眶微肿,有温热的液体要从里头喷涌出来。
董千瑾没留下一句话,只是弯腰将夕月抱在怀里,然后消失在赵初夏的视野范围内,连她最后的那点尊严也带走。
没了董千瑾的宴席变得索然无味,千落福晋招呼众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要大家草草散场。
赵初夏带着樱儿走在回屋的路上,举头可以看到清晰的月亮,赵初夏感叹,今年的雪已经彻底结束了。
就像,董千瑾和夕月之间的冰霜,想必也已经消融殆尽了吧。
“小姐,我看那夕月就是故意的,你说她什么时候不发病,为什么突然在王爷说要来我们院子时发的病?”
樱儿还在嘀嘀咕咕,赵初夏无奈地笑了笑,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怀疑又有何用,谁叫人家肚子里怀着董千瑾的孩子呢。
“对了,小姐,你日日跟王爷呆在一起,你也赶紧怀个吧,省得看夕月主仆两人得意的神色!”
赵初夏脸色一黯,她和董千瑾之间的关系,实在很难跟外人道出,介于朋友和夫妇之间,可是还是没能跨出最后那一步。
“别胡说!”赵初夏出言喝止住樱儿,“没大没小直呼人家名字,被人听到看不打你板子,到时可别怪我不护着你!”
“又没人,我就是看不惯她们的嘴脸嘛!”樱儿不高兴地吐了吐舌头,不过到底没再说什么。
赵初夏原本极快的脚步一顿,只因前面两个身影挡了她的去路,“柳妹妹,夜色正浓,不回去休息怎么跑出来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柳芙蓉住的地方可不是走这条路,这说明她是故意过来拦着自己的。
“姐姐,你今晚可是夺得头彩惹人羡慕呢,我那舞练了几个月也没见王爷多看一眼。”说到后面话语里到底藏着些怨恨。
赵初夏一笑,这柳芙蓉看来是真的和自己杠上了,要说头彩,当然是夕月夺得了,谁叫董千瑾今夜去她屋里呢?
“妹妹这话我可不敢当,只是几日没睡好,今儿个倍儿乏,想回去休息了,樱儿我们走。”
赵初夏并不想和柳芙蓉多话,反正两人关系如今看来也没有什么缓解的余地,多说也是无益。
柳芙蓉这样被忽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迈步似乎想要追赵初夏,可是两步之后就改了主意,站在原地不动,只淡淡喊道,“姐姐,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春风得意,呵呵……”
那笑声到底有些凄惨,想来在王府也不怎么受董千瑾青睐,赵初夏突然想到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柳芙蓉便是如此。
夜里,赵初夏躺在床上许久都未能入睡,到了后半夜,实在是支撑不住了,这才昏昏沉沉睡去。
只是隐约中,像是回到许多年前,陈西朗立于湖畔边上,用他并不娴熟的技巧为她吹着笛声。
那会儿,两人都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春风拂面,情义浓浓,眼中除了彼此再无其他。
再后来,不知为何梦到陈西朗一身是血躺在自己怀中,身旁不断有人经过,赵初夏拼命哭喊,就是没人愿意停下来帮她。
赵初夏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窗外已经微微发亮,伸手抹了把额发上的冷汗,她已经许久没想到陈西朗了,不知为何昨夜会突然做那样的梦。
披了件衣裳起身,天才微微亮,樱儿还在睡梦之中,推门出去,却发现有东西放在门口台阶上。
是一束曼陀罗,紫色的。
赵初夏弯腰将那束曼陀罗捡起,手不意碰到上面的露珠,冰凉一片,此刻她心中却是温暖的。
在这山庄之中,她独独对董千瑾说过:初夏,最爱的就是那紫色曼陀罗,娇艳却并不张扬,像极了一个稳重可爱的女子。
抬头,望了眼侧面的墙,终于有一丝笑容在赵初夏嘴中绽放,她如今总算知道赵管家为何要将她安排在这落魄的院中居住了。
只因,董千瑾就住在那堵墙后面,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从那通门中进来看她。
董千瑾的生辰已过,但千落福晋称王府要休整,因此让众姐妹们在收割山庄中再多呆些日子。
夕月因为有了身孕,董千瑾派了大夫悉心照看着,她身子并不好,所以有姐妹去探望她,她大都谢绝了。
一时无事可做,大家都无聊起来,只偶尔串串门,千落福晋也不怎么约制大伙儿的行动。
赵初夏也就躲在房里画画首饰样式,偶尔和樱儿出门上街买点东西,累了就睡觉,听闻董千瑾和友人出去打猎,这一去又是好几天。
恍恍惚惚又过了几日,这日清晨,听说董千瑾要从外头回来,众位姐妹又像打了鸡血般精神起来,都有意无意守在大厅附近。
可在董千瑾回来前,却发生了件叫人意外的事。
赵初夏来到大厅时,已经有不少姐妹候在里面了,“姐姐,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赵初夏靠到沈青梅身旁,小声问着。
“我也刚来,并不知详情,不过听闻跟宫雪清有关。”
沈青梅将她知道的告诉赵初夏,赵初夏点点头,见千落福晋说话了,赶紧闭口安静听着。
“将人带进来!”
千落福晋脸上鲜少有如此严肃的神情,赵初夏看向门口,见宫雪清浑身是伤被从外头推进来,同她一起被押金来的还有一个男人。
瞬间隐隐约约知道大概是什么事。
“你这有辱门风的女人!”千落福晋狠狠唾了她一口,“王爷素日待你们都不薄,你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来?”
宫雪清原本是低垂着头的,在听到千落福晋的话后猛地抬头,用力瞪着她,露出狰狞的神色来。
“待我不薄?呵呵,他不过当我是畜生养着罢了。”宫雪清说的话极为难听。
“你说什么!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千落福晋气得脸色通红,若不是顾着体面,真恨不得上前打她两巴掌。
“呵呵,难道不是吗?”宫雪清仍旧咄咄逼人,“他供我吃供我喝,但也就仅于此,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一年甚至只能见他两回,他甚至连话都来不及和我说一句就走了!”
“他是王爷,自然事务繁忙……”千落福晋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到底还是十分不善。
“是啊,他是王爷,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可是这与我何干?我要的是夫婿,一个能待我和善,能日日伴我左右的夫婿。”
宫雪清此言似是道出了一众姐妹的心声,众人脸上都戚戚然,方才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神情,也渐渐添上些理解和宽厚。
董千瑾向来不沉迷女色,加上总是诸事繁忙,因此难免怠慢府中家眷。
“强词夺理!”千落福晋并不为所动,怒斥出声,“古来出嫁从夫,你既然嫁给了王爷,自然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哪儿容得你有半点不甘!”
“我没有不甘,此生能和龙哥儿有这么一遭,我死也甘心了!”宫雪清言毕,深情款款地望了眼身旁的男子。
千落福晋见他们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更是气不打一出来,随手抓起手边的茶碗砸了过去,宫雪清一时不觉,被砸个正着,左侧额头迅速潺潺留着血,沿着眼角滴下来,看着煞是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