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福晋。”
那名原本一言不发的男子这是哭着跪爬到千落福晋脚下,求道,“福晋,这事与清儿无关,是我不守本分先引诱的她,请你饶了她吧,要杀要剐只冲我一个人来。”
赵初夏眼神一闪,突然不再觉得宫雪清可怜,一个女子一生能遇上个愿意为她连命都不要的男子,还有什么不可抛弃的?
“龙哥儿,你别求她们!我们说好了不能同生,但求共死,黄泉路上有你做伴,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宫雪清到底是有些血性的人,面对此等情景非但不怕,反而还挺有骨气。
“什么事吵吵嚷嚷?”
就在此刻,厅外不远处传来一男子浑厚的声音,不久,董千瑾跨步进来,众人的眼光瞬时都落在他身上。
“王爷。”
千落福晋脸色微变,她本想在董千瑾回来之前处理好这事的,没想到董千瑾比预计得要早回来这许多。
董千瑾眉宇间有疲惫的神色,此次出行,虽对外宣称是和友人去游山玩水,但实际上是偷偷去边疆探军情,流火国这段时日又开始不安分了。
本来要到午后才能到山庄的,只是……
董千瑾想着眼神瞄向赵初夏,见她只愣愣地盯着宫雪清和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眼里有理解、同情,还有一丝丝羡慕。
羡慕?
董千瑾被自己从赵初夏那儿读到的情绪吓到,但终究并未说什么,只淡然在厅中坐下,冷冽道,“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方才在门口,他已经从赵管家口中听得个大概,只是具体详情并未知,千落福晋听他发问,赶紧将事情经过告诉他。
却原来,宫雪清家中生意遭人骗,损失大笔钱财,前些日子为了给家里筹钱还债,宫雪清特意去求赵管家支取一些钱。
可是王府里这些下人最会看高踩低,见宫雪清在王府里并不受宠爱,非但不支取钱财给她,反而对她冷嘲热讽,而宫雪清要见王爷的请求自然也被当做耳边风放了。
宫雪清气急攻心,一日外出散心,在茶楼偶遇同是外出游玩的王员外家公子王龙,王龙见宫雪清眉目楚楚可怜,隐隐有不悦之态,出于怜爱之心对她表示关怀。
宫雪清许是急坏了,也没细想其中不妥之处,将家中情景告诉王龙,却没想到王龙也是性情中人,直接从家中拿出钱财为宫雪清解围。
两人接触慢慢多起来,但原本也不做他想,只不过是吟诗作对,颇为赏识对方,但孤男寡女共处久了,自然难免要生出点异样情绪来。
在某日,两人干柴烈火便发生了不可告人的事,自此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王爷,事情便是如此,是我管教不严,稍后我自会领罚,但现在如何处置这两人,还清王爷定夺。”
千落福晋言罢,众人皆望向董千瑾,董千瑾紧抿着唇,脸上淡淡的,叫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你可是真心爱她?”
多了许久,董千瑾开口了,却问出个众人都十分意外的问题,而且是针对跪倒在地的王龙问出的。
王龙显然没想到董千瑾会问这样的问题,略微一沉吟,随即脸上焕发出些许光彩,“自然是爱她的,如果可以我愿意对她好一辈子。”
宫雪清在王府里并没有受到董千瑾宠幸,所以,她跟王龙的时候,还是个处子。
“那你带她走吧。”
“王爷!”千落福晋听董千瑾这么说,急着叫住他,“这样的女人,应该千刀万剐,怎么能这样轻易放过她,这样于你于王府都是有损声誉的事!”
“他们两人郎情妾意有什么过错。”董千瑾并未看向千落福晋,只扫视了圈众姐妹,“这事只有在场的几个人知道,难道你们还敢到处嚼舌根不成?”
“妾身不敢……”众姐妹吓得赶紧惶诚惶恐否认。
“那就行了,这事就这么着,我已经决定了。”董千瑾虽并未加重语气,但脸上有着不容置疑的神色。
千落福晋张了张嘴,有不甘的神情,但终究忍着没有说什么。
宫雪清和王龙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先是一愣,待到反应过来了,顿喜,连忙磕头朝董千瑾致谢。
董千瑾在王龙和宫雪清快要出去的时候唤住他们,“我并不是就此放过你,往后你若是对她不好,我会向你讨回今日代价的。”
“王爷……”宫雪清听闻,颇为感触,一个回身跪在董千瑾脚下,“王爷对雪清的恩德,来生做牛做马还你!”
董千瑾很快从厅中离开,从他在外头对赵管家的吩咐来看,众人猜出他必定是要去夕月院中。
自从宫雪清之事后,千落福晋对府中姐妹下了禁令,原本无事可做时还可以上街逛逛,现在却只能窝在府中哪儿也不去。
这样一晃便是大半个月,终于等到要回王府的时辰。
赵初夏跟樱儿来到山庄门口候着的时候,迎面走来夕月,自从怀孕之后,她鲜少在众人面前出现。
如今时日渐暖,夕月只穿一件白色薄衫,依旧是步伐盈盈,只是从偶尔被风吹贴在腹上的突起可以看出,她的腰身确实已经开始产生变化。
这种变化于女人来说虽然会影响体形,但却是王府诸多女子求之不可得的宠爱和荣耀,随之而来的或许还是权势和地位。
“姐姐好。”
赵初夏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近看夕月的脸色并不太好,带着病态的苍白,一只手扶着肚子,甚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嗯。”
夕月淡淡点头示意,如新拉了拉她的手,“夫人,外头风大,我们赶紧上马车去吧。”
“却,哪儿就那么娇气了,再说了今儿个风也不大!”樱儿看到她们主仆一副对她们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忍不住嘀咕抱怨着。
赵初夏倒无所谓,她也不想和夕月有太多的接触,不过是碍于情面才和她打了个招呼罢了。
赵初夏从来没想到,董千瑾会留个那样的惊喜给她。
回到王府之后,她的潇竹居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亭亭院落跟赵初夏松阳县老家的闺房一模一样,若不是早知这里是王府,她差点要以为自己回到老家中。
有清风拂面,赵初夏猛地想起在家中的那个清晨,她在晨曦中迎风而立,说很是喜欢家中院落的感觉。
那时候,董千瑾就站在角门附近,她原以为他不过是路过唤她一同去用早膳的,却没想到他将她的话一字不漏听了进去,而且还如此上心。
赵初夏伸手抚摸庭院中熟悉的一草一木,仿佛回到年少时光,那时候娘亲跟她说,女人要选好夫婿,要是遇人不淑便会苦一辈子。
当初,若不是皇命不可违,娘亲必定不会让自己嫁到王府来的吧,即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到底没能得到夫婿一心一意的爱。
熟悉的味道蹿入口鼻,下一刻,赵初夏已经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搂住,安心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
“怎么样,可喜欢我送你的礼物?”董千瑾磁性的声音吹在赵初夏耳边,带着股酥酥麻麻的味道。
“嗯,喜欢。”赵初夏向来不是做作之人,既然喜欢,她便会亲口承认。
“喜欢就好。”
董千瑾似乎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赵初夏微微动了动,深怕樱儿或者其他人会突然出现在附近。
“王爷,你先放开初夏可好?”赵初夏的脸温度越来越高,好在夜色正浓,否则她当真不知该如何掩饰了。
“不好,今夜我就这样搂着你不放,我们一起看月亮和星星,你不许赶我走。”董千瑾这样的大男人,居然有些开口撒娇的味道。
“王爷不是要去夕月姐姐那儿吗,哪儿能留在这儿……”
赵初夏并未将注意力放在拒绝董千瑾留下来,而是想起这些日子以来,董千瑾没有一个晚上不是呆在夕月房内,话脱口而出。
可是,说出去之后她就后悔了,这样的话太小家子,带着浓重的酸味,说不定会让董千瑾以为她在吃醋。
“怎么,这些日子没好好陪你,你可是吃醋了?”果然,董千瑾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头隐晦的意思,出言取笑她。
赵初夏气得差点没跳脚,佯装生气地推开他,“王爷许久没来,难道一来就知道取笑初夏吗?”
“哎呀,还生气了呢。”董千瑾仍旧不动声色地将她重新搂进怀中的,带着她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
两人抬头望天,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不觉时光已逝,月亮没入乌云之中。
赵初夏转头看董千瑾,不知道他那句留下是玩笑话还是出自真心,夜色之中,他脸庞的轮廓依旧坚硬,说不上来的模糊。
赵初夏有时候觉得董千瑾离她很近,有时候又觉得他十分遥远。
董千瑾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夜色已深,初夏你早日歇着吧,本王明日要进宫一趟,或许要许多天才能回来。”
赵初夏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有种失落的感觉。
她也跟着起身,默默跟在董千瑾后面,两人先后路过亭子,小石子路,眼看着就要到院子门口了。
赵初夏心里乱糟糟的,脚下原本就昏暗的路越发难行,也不知怎的就踩上草丛边缘一块鹅卵石,脚上立即传来锥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