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傍晚,牧小九才把疯玩了半日的牧青羊抓住,此时也不容他多嘴,便令身后的其他男仆将青羊的嘴堵了,又用绳子绑住上身抬出城去。
离开牧家邦城向北走十几里山路,沿途经过几个城外农庄,便已可看到耳语山主峰青翠环绕的美景。若是在百年前,耳语山如此景色定会吸引许多百姓前来观赏游玩、伐竹取乐,但当今大陆凡涉及到修灵的山川地理无不被各方势力严加把持,平凡百姓早已失去往日登山涉水的闲趣。
此时夜色渐浓,牧小九神色不耐,加紧脚步向山中走去。到山脚下时,挥手让一众男仆原路返回,这才取下塞在牧青羊嘴里的棉布。
“对不起,青羊,等我们到山上见了爷爷,你身上的绳子才能解开,我怕你再玩什么把戏。”
牧青羊经历这一路张口不能言的痛苦,正瞪直了眼猛咽口水,喘气道:好,好,好,小九,今儿这事我记下了,一世人两兄弟,咱哥俩来日方长,礼尚往来,会有那么一天的。
牧小九无奈道:我是逼不得已的啊,回头我给你赔礼道歉总行吧。现在嘛,我们还是上山找爷爷,今天迟到这么久,还不晓得要受什么罚呢。
言来语去,两人正抬杠,忽见山腰处那巨竹顶梢之上凭空出现一个人影。牧太爷苍老的声音不怒自威:小九,青羊,还不赶快上来,今天迟到的几个时辰统统都加到修行时间上,你们就在这儿呆一夜吧!
牧青羊听得骇然欲死,在山脚下扯着嗓子喊:你没搞错吧,老太爷!现在可是大晚上,你想让我们喝一宿凉风啊!
他嗓门虽大,又怎比得过牧太爷调用山中灵气喊出的话音响亮。
牧太爷也不理他无理取闹,开口教训:世间名山中的灵气大多属阳性,与阴性水灵相对,因此山系修士多喜欢在白天阳气充足之时修行,而我牧家耳语山因秉承先天阴竹之灵,反而灵性属阴。今夜月光至阴至柔,恰是你们修行的大好时机。不要啰嗦,还不上来!
衣袖一拂,牧太爷冷哼一声便闪身消失在巨竹之上,径自回了山洞。
牧青羊咧嘴不屑道:故弄虚玄。
牧小九嘘一声,催他爬上半山腰,随后轻车熟路地走到那巨竹之前盘膝而坐。原来这牧家耳语山灵气在世间山系灵气中颇为特别,其先天灵源不是常见的矿脉,反倒是这漫山遍野的皮丝竹,竹性属阴,因而此地灵气阳刚不足而阴柔有余。两人眼前高达数十丈的巨竹挺立于整个山脉正中,又是其中灵源之最。牧家人常说这巨竹乃山中竹王,便如山脉主峰一样,其根系发达,自山腰直至地底,竹身灵气浩荡,更可隐隐牵引山中灵气相聚,初学者静坐于前,对于感悟山灵有极大助益。
牧小九坐定之后便迅速闭目养神,将心境调至最佳境界,不一会儿全身毛孔蠢蠢欲动,经脉穴位张弛不定,已经开始感悟灵气了。
所谓感悟灵气,乃是世间修士踏入修灵一途的第一道门槛,能感悟灵气方可进而吸纳入体为己所用。这一阶段虽只需每日于灵源旁静坐养神,保持心境通灵,但历来偏偏是这第一道坎花费许多人长达十余年时间,只因自然灵气实属天地精华,与人身之遍体杂尘格格不入,若要通灵自然,首先便要以人体洁净如穴位经脉等处为基点,静心养神,逐渐洗涤体内杂质,方能脱去皮囊达到通达的地步。此事说来简单,但凡世之人整日庸庸自扰,心境难纯,要洗涤身躯岂是说到便能做到的。事实上,当年江火郎中以医入道,便是看透世人与自然间的重重隔膜,方才假借排除体垢的医理创出修灵之术,可见其中不易。
且说牧青羊与牧小九二人此时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却自幼修行,至现在六七年有余。近来,牧小九因修行进展顺利,状态上佳,家中长辈都希望借此良机让他迈过感悟灵气这一步,从此吸纳灵气如体,正式踏入修灵之路。
月至中天,虽是夏季,但山中冷风簌簌,颇为阴寒。牧小九老僧入定,坐于竹王之前一动不动。
此时的牧青羊仍是上身被缚,盘坐下后全身都不舒坦。他无聊得要命,一个人憋闷,但知道别人静心修行时心无外物,最忌有人打扰,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去叫牧小九。心中寂寞难捱,在抓肠挖肚将所知的大陆名将战役等都过了一遍后,一时间热血喷涌、心绪激荡,再后来便也渐渐静下心,睡着了。恍惚中,他隐约感应到四周灵气正缓缓波动,自竹王传来直到一旁的牧小九,而自己仿佛无名过客一般,却一丝一毫也得不到。事实上,他从小生长于牧家,虽名为奴仆,但牧家家主牧无义却待其有如亲子,也让他自幼与几位少爷同吃同住,一同读书识字,到九岁那年也一同来到这耳语山中修习灵气,几年来隔三岔五地到山中静心感悟。可渐渐地牧青羊发现别人所谓艰辛的修灵初步感悟灵气,在自己来说似乎极为简单,他仅用一个月时间便已做到,然而当他将此事告知别人时却被人看做是玩笑。而此后事情又出乎意料,正当他想进一步吸纳灵气证明自己时,却发现全身上下无论经脉穴位竟都对外界灵气有种本能的对抗,甚至每在自己想要强行吸纳时遍体所有毛孔都会自动闭合,仿佛体内有种力量在不断地排除异己。能感悟到山间灵气,真真切切如沐春风,可偏偏遍体绝缘不能吸纳,就好像···好像这其中缺少了某个步骤一样令前后难以吻合,这种感觉有心无力,实在不好受。这几年来,一如既往地修行,却是在原地踏步,他再不敢提起自己已能感悟灵气这个当初的笑话,只以为自己根本不是修行的材料。身边的牧小九每天在进步,府中长辈都说他日后必然飞黄腾达,成为一方强者,牧青羊虽然为朋友高兴,但本性好强,也难免心中郁结。每念及此时便心灰意冷,最后索性称自己不喜修行来借此遮丑,久而久之,心性越淡,对修灵一事颇为抵触。在整个牧家邦,牧家男仆牧青羊“不知好歹,有机会修行却不珍惜”已是众所周知,好在他平日里给人的印象便是缺肝少肺、言行洒脱随意,因此众人只道他性格使然,倒也没人讽刺。
今夜一如往日,身边灵气清晰可觉,却仍旧难以吸纳。牧青羊歪头坐着,目光朦胧,似醒非醒,眼看着四周灵气受到感应已逐渐凝聚成色,在夜色下呈现出淡淡的青色光辉,而二人正前方的竹王身上也似乎有成股的青色灵气正四散溢出,其汇聚方向正是身旁的牧小九。牧青羊心中一片迷惘,抬头看看当空皓月枯索地贴在夜空,不知怎么,内心有感,总觉得今夜会发生点什么。
夜凉如水,仿佛山中竹林也寂寞得睡去。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牧青羊眯着眼,眼看从竹王身上溢出的灵气越来越浓,已有成河之势。突然间,那竹王的根部似乎轻微震荡了一下,震动幅度极小,让人只以为眼花,紧接着,牧青羊看到那逸散而出的青色灵气中竟夹杂了一点淡黄色。
用力摇了摇头使自己清醒,终于确定这不是幻觉。惊讶之余,牧青羊脑海中思绪急转,他想起当初牧无义曾讲过当今世间灵气属性各异,修士能吸纳灵气如体时就意味着往日淡薄透明的灵气已被凝聚到显色,颜色不同,必定是不同灵气。这几年来牧青羊虽然荒废修行,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眼前的灵气分别呈现两种色态,淡黄、青绿互不相容,分明是两种灵气。
“可是···不,不会···怎么会有两种灵气···”牧青羊喃喃道:不是说造物公正,一山一水只含有一种先天灵气吗?
正如牧青羊所言,当今大陆,随着无数山水灵气的发现和运用,人们渐渐发现一个自然法则,那就是无论是何种地理形态,几乎所有世间山水都只能蕴含一种自然之灵,这也正符合当年江火郎中“造物公正不可违逆”的说法,自然钟情于山水,却也懂制衡之道,不会毫无恩赐,也不会给予太多。即使有例外,有的山水可含两种甚至多种灵气,但这比之能登上名山大川谱称为山水极品的几率都不如,如此山水,每一个都是自然界的不世奇葩,所谓稳中有变,变则惊天!
此时的牧青羊极为困惑,心中徘徊不定,不晓得这淡黄色灵气到底是何来历,是不是归属于牧家耳语山,如果是的话,难道从前竟没人发觉?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从这无名灵气出现以来,自己一向对灵气极为排斥的身体竟然蠢蠢欲动,全身上下,每一处经脉穴位、每一个毛孔都微微震荡,几乎是欢呼雀跃,对这种灵气极为渴望。
霎时间,牧青羊感觉心绪不宁,如身陷迷雾。此事他尚不敢妄下定论,轻易说出去则会惹人笑话。然而此时淡黄色灵气真实摆在眼前,牧青羊即使闭眼都能轻易感受到它的存在,那种感觉好比鱼之于水,是无比地亲切与依赖。
“嗯?好像与当初感受耳语山灵不一样,那种感觉略带生涩,远不如现在这样舒畅。可是这也没用,如果还是不能吸收···”
牧青羊心中忐忑,自己的直觉是今夜之事或许是生平机缘,何况全身各处确实剧烈响应,仿佛要本能地吸纳灵气。
“无论怎样,这种灵气我似乎可以吸收,就是不明不白地会不会有麻烦···不管了,老天爷难得照顾一次,再这么疑神疑鬼就这辈子没希望了,拼一次!”
短时间内的震撼、怀疑、猜测,牧青羊决定尝试一次。有时人心境的变化只是被迫,从前修行无果便以不喜欢来麻痹自己,一旦有了机会,谁不愿意成为修行高手。况且白天牧小九的话依稀还在耳旁,自己既然向往做一方将领,就必须适应潮流,修灵之事岂是说避过就能避过的。
定下心来,牧青羊闭目养神,逐渐寻找着以往修行的感觉,片刻后,心境放松,全身经脉穴位也自然松弛,以达到自然通达的效果。此时的他自然无法看到,伴随着他心神感应,那原本只是若有若无的淡黄色灵气,忽然之间大量从竹王根处喷涌而出,而遍体上下那种水乳交融的感觉变得更加浓烈。
强抑下心中的振奋,牧青羊忍不住有些患得患失,多年来旧痛潜藏心底,生怕下一刻发现这是梦境,自己依旧是天生难以吸纳灵气的废料。身躯微微颤抖,在充分熟悉这异种灵气之后,牧青羊全身毛孔张开,逐渐引导其进入体内循环温养。
夜深,牧家耳语山主峰山腰,竹王之前。此时,若有第三者在场,便可看到,那由竹王溢出的两种灵气已由最初的相互混杂变得泾渭分明,并各自汇聚于两个方向。阴柔灵动的耳语山灵从巨大的竹王身上溢出,缓缓飘向闭目养神的牧小九,而那来历不明的淡黄色灵气品质雄浑浩瀚,则由竹王根部逸散,且其逸散速度越来越快,起初的游丝渐渐汇聚成股成河,就好比是河防决堤,从点滴的泄流逐渐变为洪涝。
“成了···真的可以吸收···”
牧青羊惊喜之余只感觉灵气入体时,全身舒泰,飘飘欲仙,体内无论经脉骨骼,在灵气的温养下几乎痴醉。须知,自然灵气秉承天地精华,其妙用至今仍不为人类所周知,对于修士而言,一旦吸纳灵气如体,则全身上下时刻享受自然温养,久而久之,骨骼强健,皮肤细嫩,仿佛时光倒流回到幼时。这便是修行灵气能让人长寿过百的根本原因。
初次吸纳灵气时,所有人经历这种洗髓净骨、清除体垢的过程,都会有种脱离凡世升仙的快感,而此时的牧青羊不但通体舒畅,更隐隐有种江流如海的归属感,这淡黄色灵气竟宛如婴儿的襁褓,让人迷恋。
灵气入体,循环一周,如此往复。不知不觉,牧青羊二人这一坐就是三个时辰,眼看夜色如墨般缓缓退去,天际曙光微现,马上就要天亮了。此时,淡黄色灵气从竹王根中逸散的速度已是快至不可思议,浓厚的黄色气流汹涌磅礴,势不可挡,几乎反客为主,盖过了一旁的青色灵气。牧青羊眉头一皱,终于察觉到异样,灵气入体不受控制,这可是修灵大忌,每个修士随着修为成长,其体内灵气容量会逐步拔高,当达到某种极限时修士便可凝聚山水魂魄,之后又可不断凝练灵气精纯度,魂魄大成,直到传说中纳山水于胸中的地步。但若有人在修为火候不足之时强行摄入过多灵气,则会伤害身体经脉穴位,轻者残疾,终身不得再次修行,重者灵气爆体,当场殒命。
情况危急,牧青羊昨夜刚刚做到吸纳灵气,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初学者,原本便根基不稳,比之一旁的牧小九尚还不如,如今却偏偏遇到眼前这诡异灵气,其品质虽高,却难以驾驭,如决堤般汹涌注入牧青羊体内。
哑巴吃黄连,其苦自知。牧青羊只感觉全身经脉充满灵气,几乎爆棚,一时间额头冷汗直流,疼痛若死。牧青羊修行之初,体内灵气容量本就不多,可那诡异灵气的涌入势头却毫不见缓,这便好比是一个容量有限的气球被人无止境的吹气,其结果必定是经脉具裂,爆体而亡。
牧青羊痛苦得几乎大叫,却喊不出声,一次次想要控制灵气入体,可开始时温顺的灵气此时突然变得暴虐,竟是不肯罢休。
汗流浃背,遍体衣衫尽湿,牧青羊剧痛难忍,连意识都开始模糊,心想:完了完了,还以为老天开眼,从今往后可以认真修行了,没想到,看来还是不能当什么江湖道士···这到底是什么灵气,脾气够倔···要把老子命搭上吗!
山中寂静,牧青羊濒临生死边缘却无人理会,只有一旁的牧小九在冥神间微觉异样,稍稍抖动下眉毛。
待到天色大亮,山洞中的牧太爷缓缓睁开双目。心有所感,牧太爷脸上浮现出戾气,猛地扬声大叫:何方鼠辈,竟敢在我耳语山地界调动其他灵气,如此欺人太甚,真当我牧家无人吗!
话音传出洞外,在山中久久回荡,却听不到一丝回音。牧太爷眉头紧皱,闪身飞出洞口,为防意外,已最大程度调集山中灵气,心想:近来怪事频频,恐是大凶之兆,昨夜的水系高手身份尚未查清,今日来人修为虽远逊于那女子,甚至还不如我,但其所修灵气属性亦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异种,其品质之浩瀚直让人胆战心惊,不得不提防。还有,前后两人紧接着来我山中挑衅,难道是一伙势力?昨日无义说他们存试探之心,如今看来颇有道理。
“阁下等人一再来我牧家滋扰生事,既有胆色,绝非无名之辈,还请留下名姓,待日后拜访!”
牧太爷面色难堪,心中思绪急转。此时,山腰处竹王旁的牧小九已被话音吵醒,茫然看向半空中的牧太爷。一旁的牧青羊虽不知发生何事,却终于发现体内淤塞爆满的异种灵气正随四周耳语山灵的消失而迅速回流,径直沿着竹王根窜入山体中。
意外之喜,牧青羊脱离苦海,一时间对这诡异灵气无比忌惮,再不敢留他了。只听他猛然一声长啸,上身绳索瞬间崩断,接着双手撑地就势将体内灵气尽数灌入山中。
这一刹那,好似地底有什么恐怖的力量觉醒,整个中原大陆微微颤动了一下,只是震荡之势极其微小,以至于连牧太爷这种高手都未能察觉。牧太爷仍旧停在半空,诧异地看向下方的牧青羊,同时心中纳闷为何刚刚感应到的浩瀚灵气消散如此之快,那神秘高手又去了哪里。
遥远的夜郎国都,皇城境内,皇宫地底一处极深的殿堂之中正坐着一位相貌堂堂,金冠赤服的中年男子,只见其眉弓额阔,星目灼灼,一派皇者气象。而此时本该沉稳如山的他却猛然坐起,英俊的面容微微扭曲,心情激荡溢于言表,口中茫然自语:不可能,不可能···除孤王外,这整个大陆西南难道还有第二人修行这惊世灵气···
与此同时,整个中原大陆,远至东海之滨,极北寒疆,近至大陆无数繁华帝国,教派势力,隐约有数十人同时震惊不已。这些人或隐居于山中洞府、方外化境,或是一教之主、势力首领,乃至一国帝王,身份不同,但相同的是这些人身上气息浩如烟海,一举一动如与自然融为一体,几乎是随手间便能调动方圆千里内的灵气。震惊之后,有人沉思不语,有人面露阴狠,有人张狂大笑···
“这又是何方神圣修为通天,得此奇物,他日定然飞黄腾达,不在我辈之下···”
“哈哈哈,好!好!江火郎中,当年你包藏私心,对此事隐而不发,却不料我中原大地人才辈出,终于一个个参透。眼下我同道中人不亚异族,他日较量亦不知孰胜孰负,哈哈···可笑啊可笑···”
“位置大概在大陆西南,迅速前往查找此人,一经发现,无论身份来历,杀无赦!事情由你一人独办,不可泄露。”
“天下风云人物从此又多一位,只是不知道这对中原大陆来说是福是祸···”
整个中原大陆的巅峰强者似乎都为大地的那一次震动而惊诧,一日间,背地里暗波浮动,但在表面上看,绝大多数人毫无察觉,依旧过着平静的日子。
如今且说大陆西南夜郎国牧家邦耳语山中,牧太爷和牧小九都为牧青羊突然间的长啸吃一惊,牧小九关心道:青羊,青羊,你怎么了!是绳子绑得太紧吗?对不起,我忘记给你解开了···
半空中牧太爷心中疑团重重,论理说刚才那来去如影的异种灵气定然大有蹊跷,可现在山中唯一的异样却是那不务正业的小子没头没脑大叫了一声,这···实在让人不敢相信二者间有什么联系···或许是这厮练功偷懒又做噩梦了吧。
“无论怎样,待军中事了,定须让无义回来细细打探一番,不然每日间这般折腾,实在让人心神不宁···”牧太爷心底喃喃。
牧青羊此时双目晕眩,身体乏力,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缓过劲儿来。事实是,片刻前随着他那一声长啸,体内淤塞膨胀的无名灵气已尽数沿着竹王根回流,到现在体内空空荡荡,只留下全身麻痛欲裂的经脉,至于灵气,却是一点踪影都没有了。这一夜,牧青羊先是因为发现自己可以吸纳灵气而欣喜若狂,但紧接着灵气不受控制地疯狂涌入体内又让他痛不欲生,心想老子命薄还是不能碰这些山山水水的玩意儿,直到此刻,灾难远去,身体虽然放松,但心中一股失落感却悄悄爬上心头,仿佛失去至友亲人一般让人心绪不快。他短暂而麻木地自思:这一晚上莫名其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淡黄色异种灵气代表着什么,我能感觉到这种灵气与我自己水乳交融,宛如体内血液,可为什么它又难以受我控制,差点要我小命···现在我又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娘的,玩儿老子,带刺的灵气,到底要不要修行···
痴痴坐了一会儿,牧青羊逐渐回过神来,爬起身走到竹王身前,直觉告诉他,昨夜的淡黄色灵气是沿着竹王的根系传上来的,不属于竹王本身,况且刚刚回流也一样是进入竹王根部。竹王根系···牧家人说竹王根直达地底,难道说那一种灵气来自地下?是地底矿脉?这么多年牧家人占据灵山,难不成竟一直没有发现山中还有第二种灵气···
牧青羊一时头痛欲裂,始终想不出个由头。
天空湛蓝,已是次日清早,山中鸟语花香,美景怡人。
牧小九向牧太爷请安后问道:爷爷,昨夜我练功的时候为什么觉得山中灵气竟变得有些驳杂,开始时蕴含一些···嗯,水气,后来又多了一种浑厚灵源,只是我搞不懂到底是山水中哪一个派系,这种情况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牧太爷蓦地一听,顿时喜上心头,心想:这孩子果是天资不凡,小小年纪修行数年,不仅稳稳步入修灵正路,更登堂入室能细心察觉灵气属性。那淡淡水气不用说是上次那女子留下的,她虽败在无义手下,但心中怀恨,便留下一股水系灵气来干扰我耳语山灵源,至今我未能清除干净,至于后一种···唉,那便是连我也看不透的奇异灵气了,属性不明但品质晶莹纯净,真想不到世间还有这般几近无相归真的灵源,果真自然造物,不可谓不神奇。
心思闪动,牧太爷嘴里支吾道:哦,可能是最近山中灵源有些异动,才让你产生错觉,你记住,山水灵气无论多么神奇,总归是自然所生,要依附于自然,所以会随着自然变化而产生一些演变。这个无妨,过一段时间便好了,不用担心···嗯,小九,最近练功可有什么进展?
闻言,牧小九顿时喜上眉梢,笑道:我正要告诉爷爷,您当初说由感悟灵气到吸纳灵气这第一道门槛其实极为不易,往往耗费个十几年都不奇怪。这六年多来,我逐渐感悟、接触,到昨晚已经可以将灵气纳入体内了,不信您看。
牧太爷微感惊诧,单手放在牧小九天灵之上,果然感到其体内浑身各处经脉穴位正均匀散布着一丝耳语山灵气,虽然微弱却已与身体结合,从此以后日积月累,只须不断吸纳灵气如体,进而不断温养、打磨、凝聚,便可修为精进。常人修行,待到将灵气留在体内常驻,便可说正式入道,成为一名修士,即修行第一道坎。
所谓修行三道坎,第一道是从感悟灵气到吸纳灵气如体,意味着修士已可初步运用山水灵气,当然其中又有一些关键步骤,如对灵气的掌控,使其随心所欲,修士掌握灵气的标志便是可将体内灵气逼出体外伤人,并简单调用一些外界灵气为自身所用。这一时期,修士所吸纳的体内灵气会均匀散布于全身各处,时刻循环,改进体质,同时扩充经脉起到为往后修为精深打下基础的作用;这段时间是修士进步的黄金期,须趁着火候日夜静坐修行,吸纳更多灵气常驻体内,磨练经脉强度宽度,如此将来才会走得更远。而长时间内,修士的修行因根基不稳,又会依赖于山水灵源,一旦离开山水灵气范围,体内灵气耗尽则复与常人无异,所以这段时间最好居住于灵源附近,直到迈过第二道坎。
第二道是由吸纳灵气驻体到极度掌控灵气凝结山魂水魄,此时,修士经过长时间修行,体内灵气容量、精纯度以及对灵气的掌握都达到一种界限,之后遍体灵气将逐渐汇聚于体内丹田,对敌时可自然凝结山魂水魄,威力倍增。同时,这一步也意味着修士已与山水自然初步联系,此后无论身在何处,即便相隔千里也可从灵源处调集灵气,或用于日常修行,或补充体内灵气匮乏。当然,同等修为下,是否靠近灵源之地对修士所发挥的实力有极大影响,可谓云泥之别。因此,世间修士除非修为稳胜对方一筹,否则绝不敢在对方灵源之地动手。此乃大忌,无异于以个人之力挑战自然。
至于第三道坎,其概念则有些模糊不清,寻常修士亦终身难以越过。而一旦越过,则山魂水魄凝聚完全,与山水融合,浑为一体,能极度发挥山水之威,对山水灵气的相应妙用也会渐渐熟悉掌握。历来,无数世间修士止步于这第三道坎之前,难以真正领略自然奇威,能真正做到这一步的无不是世间绝顶高手,所谓搬山沉江,踢天弄井,一人之力近乎于神。
此时的牧小九仅仅是踏出修行第一步,日后修行之路艰难险阻,尚有无数羁绊要跨过。
当然,孙子年纪轻轻有此修为,牧太爷已是万分惊喜,笑得合不拢嘴,一副“我心甚慰”的模样。
“哈哈哈,小九,果然不负你父亲和我悉心教导,修行六年迈过第一道坎实属不易,纵然称不上是天才,却也是资质绝佳了。不过现在来看毕竟修为浅薄,体内灵气本来极少,一旦离开我耳语山境内,失去灵源依托,只怕立即打回原形。此后一段时间仍不可放松,要趁着火候,一方面多吸纳灵气如体,同时打磨凝结,另一方面我会教你些运转灵气的方法,日后无论腾空、伤敌,皆有效用。”
话未说完,牧太爷忽然瞥见一旁正对着竹王默默发呆的牧青羊,忍不住喝一声:青羊,你呢!练功有什么进展,昨晚可睡得香!
只见牧青羊神情恍惚,仍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作回答,似乎从未听到话声。牧太爷心中有气,走上前也往他天灵盖上一摸,只感觉掌下空空荡荡,连一丝灵气都没有,显然这小子还不能让别人忘记当年那个笑话。牧太爷虽然从来不大待见这个外姓奴仆,但蒙儿子所托,亦是从小看他长大,也曾费心教导他修行之术,但奈何此子平日懒散成性不努力修行,更一再扬言不喜山水灵气,此刻见他不能有一丝进步,不由得心思蒙灰,大感没趣,手掌顺势在他头顶狠狠一拍。
牧青羊乍遭毒手,哎呦一声,回头看是牧太爷,虽不能还手,却也毫不客气地猛瞪着眼大叫:太爷,您老糊涂了吧!天灵是能随便碰的吗,你想害死我啊!
牧太爷冷哼一声,看到地下被崩断的绳子,讥刺道:修行没一点长进,蛮力倒是大了不少。
牧小九见势头不对,忙上来劝阻,又告诉牧青羊自己修行有成的事。
愣了片刻,牧青羊先是为自己兄弟高兴,但紧接着触动旧伤,心底一阵失落,只含糊道:哦,那恭喜你了,牧叔叔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好了,别罗嗦了,”牧太爷沉声道:今天我陪你们回去一趟,顺便照料下家事,今日过后,小九便随我常住山中修行,基础打得越扎实越好。至于你,青羊,你更得督促自己常来山里抓紧练功,也尽快纳灵如体,否则,哼,你自己也想想,你配和九少爷做兄弟吗!
“你——”
“我们走。”
回城路上,耳听着前方牧太爷与牧小九热烈的讨论声,牧青羊恍若未闻,忍不住回头看身后郁郁葱葱的耳语山。昨夜的一切宛如梦中,让人一见阳光便觉得不真实。牧青羊几次尝试,却都无法再感应到那异种灵气,仿佛事情从未发生。论理说,昨夜体内吸收了那么多灵气,即使最后回流却也该剩下一点,这是修灵常识,否则修士拿什么修行,可牧青羊此时的感觉确是体内空空如也,只有经脉隐隐麻痛还能证明昨夜那痛苦的经历。
而关于那异种灵气的来历,也始终摸不清头绪。首先,它是否属于耳语山,是否是山中的第二种灵气。如果是,难道说这么多年牧家人包括那修为极深的牧无义都没发现,这太不合情理;如果不是,那它又源自何方,造物神奇,这世间的山水灵气数不胜数,没有人敢说自己能一一见识,即使是当年的江火郎中也不行。可任何一种灵气总会有它的依附地,绝不会凭空飘散在世间,人们正是以灵气依附所在来命名各种山水灵气,譬如山系灵气依附于矿脉则成为矿灵,其中又包括金矿灵、铜矿灵等。昨晚仓促之间,牧青羊只记得那淡黄色灵气是从山中竹王根部逸散而出的,而竹根只通地底···
“地底···”牧青羊猛然怔住,喃喃自语道:如果耳语山确实没有矿脉,那便是源自地底的灵气···地底灵气,地灵?这···笑话,从来没听说地底还有灵气的···
一路上,牧青羊精神恍惚,想不通昨夜之事却忍不住一再去想,到最后神思劳倦,刚回府便倒头睡了。别人都以为他是昨晚练功累坏了,也不去管他。
一夜酣睡,梦境一个接着一个,待牧青羊睡醒已是次日清晨。走出房间,晨风拂面,顿觉精神爽利多了。他刚想找牧小九去背兵书,却被府中其他仆人告知牧小九已在黎明时随牧太爷一起回山中苦修去了,临别前特意嘱咐让青羊也常去山中练功。
“他要去多长时间?”
“太爷说少则两月,多则半年,另外他也嘱咐你,若想日后有作为便常去山中修行,他也可对家主有个交代,若还一味捣乱,那就一个人在府里呆着,别去打扰九少爷。”
“什么?半年?”
牧青羊此时也顾不得生气,只是心中不是滋味,读兵书也提不起兴致了。须知他从小和牧小九一起长大,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每天按牧无义的安排读书练功,隔三岔五开小差到市井中打架斗殴、听说书、逛集市,可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连府中其余八位公子都不知不觉与牧小九疏远了。这突然间二人分离,对方修行有成去闭关,牧青羊顿时心中乏味,仿佛生活少了许多乐趣。闲来无事,便帮其他仆人干活,消磨时间去了。
话说这夜郎国偏处大陆西南一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全国三城五邦加上国都一共九座大型城镇,人口过百万。虽然东北边境常年与陶国征战,但国家腹地还算盛世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眼前的牧家邦虽然毗邻敌国,但却由南北走向绵延百里的耳语山隔绝,全邦绝大部分百姓都居住于山之西南,一片富饶平原。牧家邦城依耳语山主峰而建,人口达十余万,其中军政职权由豪门牧家把持,形成一个小型邦国,此外,城中客栈、茶馆、坊间、商铺,不一而足,街市上既有本地居民,又有其余邦城的走卒商贩,一片繁华景象。
如今且说,自牧小九去山中苦修已过一月有余,牧青羊整日无所事事,无非混迹于牧府和丫头侍女打闹,或去街市上闲逛,无聊了去广场听书。而每当想去看望牧小九时,心中便会突兀地浮现出那一夜山中发生的怪事。他现在对那莫名灵气有种又爱又恨的感觉,内心深处或许期待那种将灵气纳入体内的亲切感,也愿意就此正式踏入修灵一途,但又深怕自己一不小心再被折腾一次,饱尝灵气爆体的痛苦滋味,或者那干脆就是一场奇遇,错过就没有了。
日子在恍惚挣扎中度过,直到有一天,牧青羊在集市里又和别人打架。往常这种时候,无论对方多少人,都是他与牧小九一起上阵,一来别人顾忌牧小九的特殊身份,二来他二人从小养尊处优,确实比同龄人长得壮实一些,所以往往胜多败少。可今日牧小九不在,起了冲突后,其他少年趁机报仇,霎时便已将牧青羊围殴了一顿。到最后,牧青羊被五六个人压倒在地上,面朝黄土,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些少年本无歹意,奈何出手不知轻重,竟未发觉此时被压在地上的牧青羊已是满脸青紫,快要断气了。
牧青羊此刻意识模糊,无力反抗,只凭本能双手不断地抓着地上黄土,不停挣扎。片刻后,身体力尽,说不出话来,脑海中短暂地闪过一段念头:想不到我牧青羊没被灵气撑死,却被这帮小子要了命,死得憋屈。可悲可叹,未来中原大陆少一位修灵高手加无敌战将了···
正在弥留之际,忽然察觉到一股暖流正从双手掌心处汹涌窜入体内,这种感觉即使在此刻意识模糊之时也让人感到无比熟悉,正是那晚在山中出现过的异种灵气,与自己身体无比亲切契合,仿佛鱼游于水!
此时一如那夜的场景,异种灵气如江河决堤般逐渐势大,不受控制,粗鲁地灌入体内。初时的温暖亲切转瞬间变为灵气爆棚的剧烈痛苦,牧青羊心中一慌,拼命地将双手扳地。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体内灵气回流之际,牧青羊自己连带压在身上的五六个少年全被巨大的力道反弹入半空,接着落地声、惨叫呻吟声不绝于耳。集市上百姓都被惊动,纷纷赶来查看发生什么事。
牧青羊在摔回地上后,脑海瞬间恢复清醒,顾不得疼痛,痴傻般呆呆坐在地上望着双手,口中喃喃:是了,是了···没错,这玩意儿不在山里都能感觉得到,和从竹王根里溢出来的一模一样···竹王根因为直通地底才能够吸取的···是大地,一定是!
脑海中念头急速闪过,牧青羊腾地跳起身,就往城外跑去。
晌午时分,耳语山主峰山腰处的山洞旁,牧小九凝神静坐,微抬起双掌,体内已有的常驻灵气自动运行一周,随后逐渐汇聚于掌心。淡青色光辉隐隐闪动,如火焰般依附于掌锋吞吐不定。
“喝!”
伴随着这声怒喝,牧小九猛地将双掌前推,掌心处浓郁的灵气随心而动,霎时喷涌而出,汇聚成一道灵气掌击折了前方一根皮丝竹。然而如若细看,则会发现此时牧小九的掌心处灵气并未如愿尽数击出,仍有小半徘徊不定,直到最后沿经脉返回体内循环。
牧小九无奈地望向双掌,哀叹一声,随即又闭目养神,将刚刚散失的灵气补充回体内,以备下一次练习。
如此情景,反而复之,已在山中此间上演了一个多月,连牧小九也不晓得自己究竟练了多少次。这一个多月来,按照牧太爷吩咐,他一方面每晚静坐三个时辰不断吸纳灵气,借此扩充体内经脉、温养骨骼,另一方面,又要不厌其烦地练习这“灵气随心,出入自如”的基本功,同时为日后凝聚山魂所需的庞大掌控力打下基础。然而,控制灵气随心所欲,说着简单,做起来却着实不易,这么长时间来不眠不休地练习,他也只不过能勉强将一部分灵气聚成掌形击出,其他诸如借灵气腾空等奇术却还皮毛不知。至于要有足够的体内灵气量和掌控度去凝聚山魂,进而迈过修灵路上第二道坎,却还早得很呢。
“爷爷说的不错,我确实进步心切,有些贪功冒进了,这样下去只怕适得其反,还是稍微放松下心境,循序渐进吧···”牧小九低声说道。
此时的他却没有察觉,牧太爷不知何时已飞临他头顶上空好一阵子,并且运转灵气于双耳以助长听力。而他之前无意中说出的自勉之言自然已被尽数听去。
牧太爷听闻他有此见识,不禁深感宽慰,心想:这孩子从小性格懦弱,无义便曾断言他成人后难有果断,此生不宜涉足沙场,所以才交与我教导,一心让他于修灵之事上有所作为。如今看来,性情内敛却也并非坏事,起码不骄不躁,能听得别人忠言。但愿他此后可一如今日般谦虚谨慎,一步步夯实基础,则未来蛟化为龙,必有不凡成就···
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牧太爷方才翻身落地,走到闭目静坐的牧小九身前,单掌在其肩头轻轻一拍。
“爷爷。”牧小九蓦然惊醒道。
“好了,休息一会儿吧。自昨夜到现在六七个时辰了,你近来虽该趁热打铁好好巩固根基,但凡事过犹不及,练功也一样,张弛有度才是上策。”
“是,小九遵命。”
“正好,你前几日求我给你说说一些修行轶事,现在有空闲,有什么想问的?”
牧小九闻言大喜,这一个月来他确实日日缠着牧太爷讲些山水奇事,从中获益匪浅。而事实上,他和牧青羊的启蒙之师虽是牧无义,但因后者常年镇守军中,所以凡是日常的修行功课等都是牧太爷代劳。不同于青羊,牧小九从小专注于修行,所以也尤其喜欢听家中长辈讲一些相关之事。就地端坐,牧小九兴致勃勃道:爷爷,人说山水灵气,天地至宝,每修行一脉灵气不仅修为精进,其中更有许多千奇百怪的妙用,关于这灵气的其他用途,可真有其事?
“呵呵,不错不错,若非有诸多妙用,岂能称得上一个灵字?事实上,天地灵气自然生成,又非人为创造,难道仅仅是用来打打杀杀的?不过是我等修士修行,只以其自然威力为重而已。说来,这灵气之奇,上得厅堂,下得厨厕,几乎无世间不可用之事。”
“嗯?如此说来竟是我们修行之人目光短浅,管中窥豹?那···爷爷,到底有什么其他妙用,你举个例子说说。”
“首先,你不要忘了,这山水灵气毕竟是由江火郎中发现的,当年江火郎中以医入道,方才为世人留下这一珍贵宝藏,所以毋庸置疑,这世间灵气无论其品质高低,其第一用途便是医道。当世之人,既有我等精于以灵气对敌的修士,也不乏终生苦心研究灵气医用的医师,而以自然之灵祛除人体内各种杂症,便是当今的医道至理。爷爷我虽对此道不甚了解,却也晓得这用医乃是凡世间所有灵气的共性,根据每种灵气独一无二的属性品质,其具体表现的作用恰如过去的诸多药物。简而言之,阴性灵气降火,阳性则补虚,其他又有疏通脉络的、清热解毒的,不同灵气对症时就有不同用途,再辅助以某些灵源药物,则世间鲜有不可治之病症。传闻当年江火郎中行医大陆,其体内足有上百种属性各异的山水灵气,所以无论任何疑难杂症均是手到擒来,克日即愈。”
“什么?”牧小九微微一怔,诧异道:您说什么?体内有···上百种灵气?
“正是,”牧太爷此时谈及“传道之师”江火郎中,也难抑心中仰慕,慨叹道:你只道当今大陆几乎所有山水灵源皆被人把持,寻常人能修习一脉已是有福,且多数往往靠家族底蕴,又去哪里修行上百种灵气?更何况,将这么多灵气纳入体内难道不怕属性不合,冲突起来爆体而亡?呵呵,这就不得不说当年的江火郎中惊采绝艳了,虽说那时世人不知灵气之术,凡世山山水水未被抢占,而他年轻时又游历大陆,因此能收集到上百种灵气或许不足为奇,可他又是怎样克制诸多灵气相互冲突,直到最后海纳百川,将所有灵气运用自如的呢?此事历来为这百年间的难解之谜,有人猜测江火郎中有一套独门秘术,能借之囊括无数山水灵气入体,只是这秘术从未外传,到其死后,世人也没能找到这稀世珍宝。唉,百余年来大陆之上风云变幻,修行成风,可惜自江火郎中后,一代代修士才智卓绝,苦心探索,却也罕有能做到这一点的,所以当今大陆修灵之士,体内有一种灵气者如过江之鲫,有两种便是莫大机缘,至于更多···嘿,就恐怕是整个大陆之上屈指可数的传奇人物了。”
“可毕竟是有人能做到啊,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哼,依我看,那些所谓能做到的也不过是侥幸找到一些品质属性极其相似的灵气而已,这样的灵气同阴同阳,或许克制起来更为简单,可又有谁是胸怀上百种灵气的,若说这世间竟有如此多的灵气属性相近,只怕被人嘲笑为无知小儿。投机取巧,偶尔为之或许可行,却不解决根本问题,说到底还是没人能探索出那传闻中的独门秘术而已。”
“那···胸怀多种灵气真的要更为厉害?未必吧。”
“哈哈哈,对于我等寻常修士来说,当然未必,一种本脉灵气尚不能修行至绝顶,若是贪多反而不美。可对于如你父亲这般山魂大成的人来说,嘿嘿···虽说修行之路艰难险阻,只那三道坎便极难过得,但一脉灵气的修行毕竟有个头,到高深处能调用一山一水八成的灵气便是极限了,而这时若对方竟胸怀两种大成灵气呢,以一敌二,甚至更多,其结果不言而喻。话说回来,这世间能修行到第二种山水灵气的人,哪个不是高手,至少迈过那第三道坎,山魂水魄大成!现在,你知道当年江火郎中的修为该有多么可怕了吧···”
牧小九听得不由屏息,同时扼腕而叹,对当年江火郎中这个传道人无限神往。
见孙儿一副几乎痴傻的模样,牧太爷倒也不忍再打击他,抚须道:好了,好了,我们扯远了。刚才是说山水灵气的医用来着,我们继续。前面提了医用是灵气的共有奇效,而抛开这一条不讲,世间千万种灵气就像俗世之人,没有任何两者是完全一样的,其蕴含的奇效也就各有特点了。就近来讲,你如今修行的我族耳语山灵源于先天阴竹,而竹乃笙箫常用材质,所以凡修行这耳语山灵的修士均可将体内灵气聚于手指,凭空奏出笙箫之音。这方面,你父亲亦是个中好手。
“什么!奏乐?居然有这种奇事?”
“泱泱大世界,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这也不必奇怪,比我牧家耳语山灵奇异的灵气,这世间不知有多少。拿山系灵气来说,其中最大的一个分支是矿灵,而绝大部分山系矿灵内含极纯净的阳刚之气,对冶炼兵器有奇特的辅助作用。我夜郎国三城五邦之一揭阳城邵家,其家族灵山是这大陆西南之地颇有名气的揭阳山,山底蕴藏大量铜矿,是打造兵器的绝佳材料,每年我夜郎军部都会提取揭阳山的铜矿以供军用,而同时邵家也会派家族子弟特意到军部监造,以体内纯阳矿灵辅助冶炼,这样成型的兵器铠甲,钢者愈刚,柔者加韧,便是上等军用了。哈哈,说起来,这邵家揭阳山灵倒比我族耳语山灵实用多了。除此之外,山系中厚土之灵可用于阵前用兵,水系中温泉之灵有驻容养颜之效,多数水底的植物灵气则堪称医用极品等等,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灵气奇效与本身品质高低无关,因此世间又有许多名不见经传的灵气具有罕见奇效,只是世人不知罢了。唉,当然,于我辈修士而言,最珍贵乃至于可怕的却是那些在斗法中有关键作用的山水灵气了。”
说到这里,牧太爷语气凝重,沉声道:小九,你既然选择修灵一途,以后注定会去大陆四处闯荡,也注定少不了大大小小诸般争斗,今日我也只能先简易提点你几句,有几种先天灵气是我等寻常修士极为忌惮的,遇到拥有这类灵气的修士最好避而远之。首先,是那举世罕见的沼泽之灵,此种灵气非阴非阳,非刚非柔,灵气本身品质不高,但却具有强大的吞噬之能,四两拨千斤,乃是绝大多数山系灵气的克星。如若遇上这等灵气,而自身又是山系修士,那么任你修为高深、灵气充裕,一样会泥足深陷,除非自己修为远胜对方,有必胜把握,否则切勿与之动手。
牧小九心下骇异,茫然道:沼泽之灵克制我山系灵气,如此说来,那我山系一脉势弱,岂不是很吃亏?
“哈哈,却也不是这样,我山系势弱?这可不是随便能定论的。说来自修灵之术盛行,山水两系修士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双方互不服气,常年争斗,却始终分不出高下,或者更确切地说,本就不分高下。你只道我刚刚说沼泽之灵克制我山系灵气,可相对的,山系中火山之灵却也是多数水灵的克星。这种火山之灵,灵气可自发释放高温,凡水系灵气与之对敌,其灵气会因耐不住高温迅速溃散,往往斗法之前输局已定。而这火山之灵也和沼泽之灵一样,属于极罕见的山水灵气,常人见一次都难得,何论修行。”
“那——”
“呵呵,你若想问这两种灵气相遇时怎样,那便不用开口了,这只怕是世间未曾有之事,爷爷我如何知道?”
牧小九沉默片刻,沉吟道:如此说来,我懂了,即是说自然世界毕竟是公平制衡的,山水分化,相互制约,虽有个例,却不影响大局。
“正是,世间一切都是相对而言,所以我说那所谓克星也只是针对大多数,而非一切。你想,那沼泽之灵固能克制山系灵气,但倘若遇到我中原第一山脉以浑厚至极著称的岱岭呢,同样,火山之灵虽克制水系灵气,可如果对方竟拥有传说中无边浩瀚的泱池灵气呢?这便仿佛是虎可胜豹,但群豹定能噬虎,以量变胜质变耳。现在说这一切或许对你而言还太遥远,你只需记住,若日后不走运遇到此类灵气,那避开便是。此乃无奈之举,世人皆如此,不算耻辱。”
“想不到,真是不问不知···往常不曾在意,却不料山水灵气的些许奇用竟也有这样大的名堂···”
一席话让牧小九听得心神荡漾,脑中余韵犹存,顿时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常人难以忖度得全,而修灵生涯亦是长路漫漫不可懈怠。他静坐沉思一会儿,忽然又问:爷爷,我刚刚迈过吸纳灵气的第一道坎,这一个月来忙着扩充经脉、熟悉灵气运用,那按理说,要想迈过第二道坎凝聚山魂,还需多长时间?
“哈哈哈,却还早得很呢,你现在只是修灵气,还远谈不上山魂。要知,这山水灵气和山魂水魄就好比瓦砾与房屋的关系,其中不止是量的变化,更重要的是有本质变迁,你现在只是积攒砖瓦,而要建成房屋,还得打磨、调和、塑形,直到质与量都达到一定高度,才算得上山魂。诺,你看。”
说着,牧太爷起身站起,双掌持于胸前一握,顿时四周灵气汹涌而至,牧小九甚至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常驻灵气都不由自主,想要透体而出。
“所谓山魂,便是山之魂灵,以山魂之力牵引自然神威,乃一脉灵气修至大成境界的标志,此时无论体内还是外界的灵气,随手调用,挥洒自如,如心使臂。同脉修士若修为不够,如你现在,连自身灵气都把持不住,又何谈什么调用外界灵气。此刻若我有心害你,你辛苦一个月来吸纳的灵气只怕瞬间流失。山魂之于山间灵气一如帝王之于臣子,所谓一呼百应,半点违逆不得。”
牧小九心中纳罕,说道:难怪这世上大凡家族灵气都不许外人修行,倘若有外姓高手修行了家族灵气,加害修为尚浅的子弟轻而易举,只怕会惹来大祸。
“不错,唉···”牧太爷不由得想起牧青羊,当年牧无义游历大陆后归家,不知从何处领来这一异性之人,且于江湖顾忌置若罔闻,坚持让其进入牧氏一脉。为此事父子俩不知吵了多少次,但最终是牧太爷服软,留下牧青羊并悉心教养,现在想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当然,世间也有一些山水与家族势力无关,是个人把持的。”
“嗯?凭一个人?”
“对,凭一己之力。但这并非巧合,而是实情。这些人声名在外,无一不是当今大陆威名赫赫的绝顶高手,早早迈过第三道坎,将一脉山水修至极限,到达山水即我、我即山水的地步,这些人对所修行灵气的掌控力度堪称逆天,外人即使潜入山水之中偷习,也难以借得一丝山水之灵,反倒会因为违反江湖大忌而被山水之主在千里之外动用山水之威轻易杀死。唉,如此人物才智卓绝,或许此生无缘习得第二种灵气,比起那些胸怀多种灵气的传奇人物尚有一定差距,但其修为之深威慑大陆,直到最后,一山一水已成为某个绝顶高手的代名词,被世人景仰传诵。嘿嘿···以山水之名当做绰号,这绝对是世间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无上荣耀,你爷爷我年轻时便听闻过的,像九柘山驴道士、炎阳沟慕金杉、望夫渡何倩女等等,虽是一介散修,但凭个人之力让无数国家教派不敢轻易招惹,甚至谦恭拉拢,如此豪侠气概,实在让我辈平凡修士顶礼膜拜。”
“爷爷,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历,我怎么一个都没听说过。”
“哈哈,都是些方外高人,爷爷只晓得他们的一些传奇故事,也不知道他们个人的身世来历啊。”
“那我夜郎国有这样的高人吗?”
“有,”牧太爷深吸一口气,神色憧憬,缓缓道:那便是我夜郎国主覆三山夜郎王!我夜郎国主修为精深,常年于皇宫闭关,虽然极少出手,但当年迫于战事需求,与陶国国主一战,手中覆三山魂威力无匹,一招之间便击溃陶国国主,令其负伤败退,而我军因而士气大振,一夜之间扭转局面,借势大败陶军。便是经此一役,覆三山夜郎王的名号甚至传到两国之外、大陆中心,那时借国主之名,我夜郎国虽偏居西南,倒也一时名声大噪。依我来看,我夜郎国主虽然成名远比不上那些前辈久远,但其实力也绝对可在其中占得一席之地。我国之所以久存不灭,国主个人的实力也是原因之一。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常听人议论国主时,都是满口称赞···”牧小九微微点头,半晌无语,一时间又像想起什么,神情紧张道:那,我父亲···
牧太爷闻言已知其意,不禁抚其头朗声大笑道:好好好,果然是父子。没错,论实力,你父亲实也已将我族耳语山灵气修至极限,多年来镇守边疆威慑敌国,尽可称得上个耳语山牧无义,但···可惜,我族耳语山灵气虽也勉强算是上等品质,但比起大陆上那些成名山水及国主的覆三山还有些差距,这便限制了你父亲的修行前途,让他多年来难以寸进,始终比不得国主等人啊。九儿,你天资聪颖,在我牧家九子中是最有希望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的一个,他日纵然比不得国主,也该像你父亲一样将本族灵气修至大成,这才不负我多年抚养···
“是,小九谨听教诲。”
“好。”
说话间,只见牧太爷手中的山魂逐渐凝聚成形,已显现出耳语山的虚影。
“山魂,水魄,山水魂魄,以一人之力牵引自然神威,实乃一方地理的根基所在。九儿,你现在可细心感悟,自我将山魂凝聚成后,山中鸟兽竹林可有什么变化?”
“似乎是灵气尽失···”
“非但如此!修士虽可随着修为精进不断扩充经脉,但体内灵气容量毕竟有限,若仅以一己之力凝聚山魂,则威力有限;而像爷爷我现在调用山中十里内灵气,甚至如你父亲般几乎汇聚山中所有的八成以上,如此虽然威力惊天,但也会因违反自然法则,损坏山中灵源,长此以往不知节制,则山中鸟不飞,兽不走,植物枯败,直到一座山灵气散失,成为死地!先贤有言,万事万物皆留一线,切不可贪功逞能,胡作非为。说来山魂水魄实为自然本源,我等取巧窃得本为逆天,则更不可心有不足危害自然,否则必遭天谴!世间原有一些人误入歧途,以为长久私占山魂可助修行,为达私欲便丝毫不顾自然生灵,如此一来天道受损,必降灾于人世。这等伤天害理的行径乃当世大忌,为我辈中人所不耻。九儿,你日后修行亦须心存善念,不可贪功胡为,以至万劫不复之地。现在,且看!”
须臾,牧太爷在全力凝聚灵气时额头冒汗、身躯颤抖,显然已到自身功力极限,而此刻的山魂虚影也比先前清晰许多。
“去!”
伴随着雷鸣般的喝声,牧太爷双掌一翻,将手中山魂就势击出。
霎时间,牧小九只觉一团密度极高的灵气团正向自己袭来,劲风所至,仿佛连四周空气都被驱散一空,耳边死一般的沉寂,巨大的压迫感迫至胸前直让人喘不过气,好似整座耳语山当空压下。这等本属于自然山水的磅礴力量,实在不是人力可以抵挡的。
牧小九脑海中一片震惊,本能地伸手欲挡,却见那山魂已于身前一丈之外自爆。千钧一发,牧太爷及时飞身掠过,将他横抱起飞入半空。只听轰隆一声,下方爆炸的巨响这才弥散传来。
无数烟尘拔地而起,掩盖一切,仿佛混沌初开,鸿蒙之际。劲风所过之处,裹挟着山中碎石,零碎的击打声不断回响。待到尘埃落定,牧小九这才看清自己原本所坐之处此时已被炸出一个大坑,山体土石四溅横飞,一片惨象,唯有作为山中灵源的皮丝竹林因为本能地吸收一部分灵气后,反倒幸免于难。
余波过后,刚才聚为山魂的大量灵气此刻终于脱缚扩散,除了这一片狼藉之地外,山中所有似乎回复如常,寂静如常。
“哈哈哈,这还是因我刻意限制其爆炸之力,将多数灵气重新播散让灵源吸收,若是在外界,爷爷我这一手毫不留情,足可以将牧家邦城墙炸出一个大口子,而若由你父亲施展,威力更远胜于我。山魂之威,即是如此。”
牧太爷微笑道。
“山魂,山魂···”牧小九口中喃喃自语,表情痴怔,双目中却有异彩闪动。
且说这日正午,牧青羊几乎被一群少年围殴致死,却也因而再起得遇那异种灵气,且肯定其来自地下。虽然时运不济,却也福祸相生。欣喜之下,他一路狂奔出城,想要去山中找牧太爷请教。跑到半路,头脑渐渐清醒,便留了个心眼。
“哼,老头子从来看不起我,说不定还以为我编瞎话消遣他呢···”牧青羊一想起当初被府中众人无礼取笑,心下便凉了一截,深怕自己此去是徒增笑料。况且前两次发现这灵气都是机缘巧合,说到正式感悟修行···
心念一动,牧青羊就地盘腿坐倒,试着感悟那异种灵气。果不其然,无论如何静坐养神,都没再察觉到异种灵气的存在。
“历来修士刚开始修行一脉山水灵气时都要在其山水境内才能感悟,而如果灵气来自地下呢···这可没人告诉过我···来自地下,是叫地灵吗?”
正沉思时,牧青羊忽然感觉到全身上下毛孔一阵清凉,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怎么会···”
原来此地虽然不在山中,但因距离极近,因此尚是耳语山境内,山中灵气常会逸散至此。而牧青羊竟在不知不觉中将少许耳语山灵吸纳如体内了,那种灵气入体时的清凉之意正和牧府长辈们说的丝毫不差!
多年来,因为不能吸纳灵气,牧青羊自暴自弃以为自己身负缺陷,不是修行材料,直到最后无奈宣称自己不喜欢山水灵气。万万没料到的是,长久以来的心中郁结,竟会在此刻莫名其妙打开。震惊之余,牧青羊自然而然想到了那被自己暂时叫做地灵的异种灵气。
“是,一定是,否则怎会这么巧···真是,什么什么造化弄人,玩儿老子!”
牧青羊心中畅快,不禁咧嘴而笑。虽然还不明白这件事究竟和地灵有什么关系,但误打误撞除去一份心病,实乃意外之喜。
“嗯?话说回来,不是说同时吸纳两种灵气入体会引起冲突吗,第一次在竹王根那儿吸纳地灵时全部倒流,一点没留下,可第二次分明留了一些,我现在还能感觉得到···而刚才又吸收了耳语山灵气···”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让牧青羊脑经有些转不过来,自思道:算了,不想了,管它怎么回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找到正式修习地灵的方法,至于耳语山灵气···和老子有仇,不练也罢。
不知不觉已走到耳语山脚,却正逢牧太爷那记山魂爆炸,惊天巨响传来。牧青羊吃一惊,眼看遮天烟尘正是从牧小九往常练功的地方传出,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心急之下,他一路嚎叫着冲上山,却见牧小九爷孙俩正相谈甚欢。
牧小九一见牧青羊,顿时喜上眉梢。
“青羊,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你一个多月了。”
牧青羊难以措辞,一时打个哈哈,敷衍道:哦,那个···府里事多,我帮着他们支应,一直没时间。
“那你今天是来练功?正好,爷爷刚才给我讲了许多修行趣事,待会儿我告诉你。”
牧太爷冷哼一声道:只怕他来捣乱才是真。
说罢也不顾两人,袍袖一拂,独自回山洞去了。
老头子一句话挤兑,不冷不热,牧青羊却被气了个脸色铁青,心想还好自己有自知之明,若是刚才傻里傻气地找他请教什么地灵,非得让他再好好教训一顿不可。哼,好运不传,还是自己一个人修行着再说。
牧太爷走后,两人来至竹王前,牧青羊特地留意那竹王根一番,想要找出什么端倪,对身旁牧小九的喋喋不休也偶尔回应一句。
“青羊,你今天怪怪的,有什么事吗?”
“呃,没···没有,就是今天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原来修行这档子事还蛮有趣的,以后我也该用心练功才是。”
“正是,我已经立志这辈子专心修行,如果有你陪我就再好不过了,父亲知道后也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