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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9章 人世尽无常

作者:风流社长|发布时间:2022-04-15 16:35|字数:3159

  “怎么回事?你明明没射啊!”

  周一点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歧义很严重。

  但事实就是像他说的那样,赵宇林的箭此时正搭在弓沿夹在指尖。

  “念它是条生灵,不想杀生,可怜它还是没逃过一死。”

  赵宇林漠然道,他并不怜悯生命就此消逝,只是自己没杀却终究被别人杀了,心里的滋味多少有些怪。

  “过去看看?”

  陈思瑶提议道,脚下已经迈开步子,朝棕熊方向去了,众人随后跟上。

  挺远的一段距离,他们亦步亦趋地走了五分钟,来到那头熊躺着的地方,棕熊嚎叫一声到现在,俨然死透了。

  熊的左前肢与上腹之间插着一支木杆箭,粗略估计没入皮肉六七公分,伤口紧密,顺着箭洞淌出的血液很少。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自然是射手中的高手。

  那支箭矢与赵宇林所携带的木杆箭材质一样,并且在熊四肢着地奔跑时,把箭射到相似于人类胳肢窝的位置,这支箭显然是会拐弯的。

  追风箭。

  现如今华夏会这种箭术的人有七个,风老头在龙洞村天天打牌聚众赌博,大师兄已经亡故,另外三位师兄行踪不定,赵宇林的箭矢在他手中,那么射出这支箭的人是谁,就不言自明了。

  “师叔,我本来想送别的上门礼,你把它弄死涂伤性命作甚啊?”

  风草声中赵宇林扬着脑袋大声喊道。

  “不准叫师叔!”另一道声音从风里传回来,有声却不见人。

  周一点和女生们茫然四顾,寻觅话语声的源头,空旷无碍的原野上终究是没找到。

  “我这师叔最擅长搞些障眼法,你们看不见的。”赵宇林小声提醒了他们一句,而后身形侧移,电光火石之间。

  他曲肘端起右手,一只本来要拍到他肩膀的手掌,便拍在了他手上。

  “放屁!什么障眼法,老夫这是奇门遁甲!华夏最博大精深的传承!”拍他那只手的主人如鬼似魅,刚才还百米不见踪影,此时离众人却近在咫尺,穿了身满是补丁的破旧八卦袍,站在赵宇林背后。

  别的道士形象无论高人低人,至少表面看着仙风道骨,手上都拿着一把拂尘,而这个老道士,以拿拂尘的手势,臂弯里躺着的是一张牛角弓,比赵宇林手里那张的牛角更粗更阔。

  整个人身上流淌的气质,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不伦不类。

  “再有,说了一万遍不要叫师叔,我不是你师叔!”老道对此似乎尤其介意。

  鬼一样出现的老头子,把周一点和女生们吓得够呛,陈思瑶拉着孙乐灵,周彩凤带着弟弟,齐刷刷往后躲得老远,心有余悸地看着老道。

  赵宇林介绍道:“这就是我那位朋友,跟我师父是同门师兄弟,叫他秋前辈就行。”

  老道士眼光打量过自己师侄的同伴一行人,眼睛都亮了,流着哈喇子笑呵呵说道:“小林子,没白疼你,知道老夫隐居多年未尝雨水,还带了这么水灵的女娃娃来看我,不错不错。”

  赵宇林面露尴尬,拉过周彩凤和孙乐灵搂在怀里,说道:“老爷子,这俩不行,是我女朋友。”

  “明白,明白!”

  老道士脸上的笑容宛如冬天的菊花,残败凋零,但灿烂依旧,又跟鬼似的动了起来,脚都没挪,飘到唯一被孤立的陈思瑶面前,咧开缺了门牙的嘴,温柔道:“小生秋白马,冬虫夏草的秋,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白,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马,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周一点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过倒也仗义,冲到陈思瑶面前张开双臂隔开两人,强自壮胆说道:“这、这个也不行,这是我女朋友!”

  “起开吧你!”

  白马老道一掌掀飞周家幺公子,后者犹如一块被扔出去的小石头,飞了七八米才落地,“毛都没长齐还学人英雄救美,你小子跟这姑娘半点夫妻相没有,唬得住我这个半仙?”

  周彩凤顿时着急了,正常人飞出六七米砸在地上,不死也得重伤,赵宇林手在她肩上用了用力,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周一点爬起身来,很讶异,发现自己居然连疼都不疼,朝周彩凤喊道:“姐,我没事!”

  周彩凤放心了,继而又把目光望向赵宇林,楚楚动人。

  赵宇林明白她的意思,喊道:“老爷子,那姑娘跟那小子确实不是一对,您放心大胆地追求吧,这年头流行自由恋爱。”

  白马老道虎视眈眈,盯着美眸慌张的陈思瑶,一边搓手一边嘿嘿笑:“姑娘,老夫见你心神不定,精魄恍惚,定是惊吓过度伤了气,这样吧,老夫也算有些道行,替你做个人工呼吸给你顺顺气息如何?”

  陈思瑶步步退避着,她好歹是个黄花大闺女,要真被这糟老头子亲一下,那她宁愿不活了。

  她很想向赵宇林求救,看这意思,只要赵宇林说她也是自己的女朋友,应该就能逃出这糟老头子的魔爪了。

  问题在于她放不下面子,于是看向赵宇林的眼神极其复杂。

  “诶呀!关外陈家的小姐,跟老爷子您这位华夏第一铁算子结合,当真是一段佳话良缘啊,这样的联姻,好,真好!”赵宇林看似由衷地感叹起来。

  白马老道紧逼的步伐忽然停顿,转过身问道:“关外陈家,哪个陈家?”

  “能是哪个陈家,陈见鳌那个陈家呗!”赵宇林耸耸肩说道。

  白马老道的面色逐渐怪异,回过头又问陈思瑶:“陈见鳌是你的谁?”

  “我爷爷。”

  陈思瑶弱弱地回答道,她平素火辣的性格,在这个邋遢老头面前自然被压制,完全施展不出来。

  虽然不明白赵宇林几时知道自己身份的,但看老道士的表情,为今之计也只能搬出陈家一试了。

  但是赵宇林之前把这位师叔说得那么了不得,偌大个陈家能否压得住这山中野夫,她其实并没有信心。

  “陈见鳌是你爷爷~”

  白马老道咂摸着,似乎在品味这句话,也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家父陈寄道。”陈思瑶说道,有被带进文绉绉说老式话的迹象。

  白马老道听完这句话,面目犹然沉寂,比刚才陈思瑶看赵宇林的眼神还复杂,稍低了头,说道:“那你母亲,叫秦落瑶。”

  ……

  ……

  赵宇林有些懵了。

  不管秋白马那句秦落瑶是疑问还是叙述,至少说明他知道陈思瑶的母亲,而他那深沉的神情,则说明事实不止是认识这么简单。

  “思瑶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走了,所以她才叫这个名字,但是你师叔怎么会知道秦伯母?”孙乐灵在赵宇林怀中低语道。

  她们是闺蜜,聊起这些事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陈思瑶如今二十三岁,她故去的母亲二十三年前就与人世永隔了,秋白马如何得知?

  赵宇林算了算年纪,师叔六十几岁的人了,陈思瑶的母亲正常来说顶多四十,中间差着辈儿呢,总不能曾经有过一段忘年恋吧?

  那可太狗血了!

  “是,您认识我母亲?”陈思瑶俏脸上的慌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好奇。

  二十年,足以发生很多变故,沧海变迁不至于,但白云苍狗,即便在关外老家,她母亲生前的友人也见不到几个,难料,远在青省的这荒僻之地,却遇见了母亲的故人。

  白马老道并不解答陈思瑶的疑惑,背着手垂着头,长叹道:“人生之事尽无常,巧啊~”

  叹息完,他背过身朝化龙谷的方向走去,只让赵宇林把熊拖回去,再无余话。

  背影有些瘦小,像衣服太肥身子太小撑不起料子的寻常小老头,落寞是必然有的,那种镌刻在年月里的沧桑,站在原地的几个小年轻,自然读不懂氛围里多出来的一股子悲凉,只知道怎么看都伤感。

  赵宇林也不懂,他毕竟不是薇薇,不会高超到堪称读心的心理推敲,把人心摸得再透还是年纪太轻。

  有些痕迹,不从几十载春秋的荆棘中穿过,是怎么也无法留下体会的。

  他把牛角弓交给周一点拿着,躬身揪着棕熊皮毛,悍然将那堆体型大他两倍的尸体扛在背上,领着众人随后朝化龙谷折返。

  打到这么大的猎物,回家路上步伐理应很轻快,点缀欢声笑语,可惜并没有,一路上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着安静,步履规律且沉闷。

  一出老流氓调戏小姑娘的闹剧,演变成现在这幅不知道如何命名的场面,剧情发展着实诡异,离谱得让人疑窦丛生。

  回到化龙谷谷顶的山隘上,白马老道正坐湖边就着湖水磨刀,见一行年轻人归来,便朝赵宇林喊道:“小林子,把那畜牲扔过来,今晚上就宰干净,做大餐招待你们几个。”

  赵宇林看着貌似恢复如常的老道士,让周一点和女生后退,然后腰身猛然发力,脚下蹬着跃起两米高,那头明显沉重的棕熊,便被他两手举着抛飞出去。

  从谷顶到镜湖边,距离不短,一般人扔块石子儿都未必能扔那么远,但几百斤的熊,赵宇林愣是给扔过去了。

  女生们仿佛看到前所未见的魔法,瞠目结舌,周一点呆若木鸡捧着两手在胸前,以极快的频率啪啪啪鼓掌。

  白马老道屁股离开板凳,高举双手,轻松写意地接住那坨庞大的物体,放在地上拿着磨快了的刀,开始开肠破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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