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举止太奇怪,左思右想,我还是放心不下,想着莫不是东宫真出了事?
爹爹怕我知道,所以才那般表现?
入夜后,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愣是睡不安稳。
思及东宫中的太子哥哥,便披起衣裳,起身一个人出门去了。
现下夜已深了,想要去东宫问个究竟是不太可能之事。
看来只得就近去问堂兄吴俊。
我穿廊过巷,正想着究竟要怎样避开爹爹的耳目,顺利前往宁国公府找堂兄吴俊,就看见小妹凝意闺房的清心居楼下有个长条的影子。
那影子在灯火的映照下影影重重,正愣愣地盯着清心居上纱窗前凝意的倩影发呆。
那种呆愣的模样不似无神,亦不似迷茫。
反而像是带着某种眷恋与痴迷。
十数载春秋,我虽未曾经历过任何情事,一眼之下却也能瞧得明白那代表着什么。
是眷恋,是爱慕。
是男子之于女子的艳羡之情。
望着窗前静谧无知的凝意与楼下那痴迷失礼的影子,我凭空生出一股不悦。
凝意可是我国公府吴家堂堂的三小姐,是吴国公府的掌上明珠,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夜半偷目?
此事不宜声张。
故而,我悄悄地寻来了一根长木棍,蹑着步子不动声色地向那影子摸了过去。
朕寻思着究竟要怎样下手才不易被人发觉、才不会反被那人反过来袭击时,那条立在窗下长立的背影就突然伤叹一声向我转了过头来。
我吓得不轻,抡起棍子就要打他,他却先一步捉住了我的棍子,定睛惊恐的瞪着我,结结巴巴地说到:“凝毓!是你?你、你、你这是要……”
“兄长!怎么是你?你、你、你在这儿做什么?你刚才竟然……”
我怎么也没想到,那痴迷于凝意的身影竟然会是我的堂兄吴俊。
霎时间,随着吴俊的松手,我手中的木棍啪嗒一声跌落在了地上,一脸错愕地盯着吴俊,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他、他怎么可以对凝意动那样的心思?
要知道他可是我们的兄长,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堂兄妹!
吴俊当然也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回头望了望一无所知的凝意,一脸苦涩泛在脸上,嘲讽说道:“你都看到了?是不是觉得堂兄我很荒唐?很无耻?”
吴俊轻轻迈开步子,往清心居外头走去。
我也碎步跟了上去。
“兄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凝意她知不知道你对她……”
我欲言又止,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事,我没脸说出来。至于这么问吴俊,是因为这事实在荒唐,若是吴俊一人单相思倒还好办,怕就怕凝意也深陷其中。
“她不知道,我也永远不会让她知道。”
吴俊不笨,自然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因而简短地回答了一句,随后又是一声声悲凉的苦笑。
其实我倒是能理解他为何会发出这悲凉的苦笑。
左不过是爱而不能得,苦心埋心底。
他对我说道:“凝毓,我知道自己很荒唐,也明白自己很病态,我是凝意的堂兄,本不该对她生出这样的情愫。可你不明白,也不懂我的感受。自打前年在吴郡再见到她的那刻起,我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抑制不住对她的想念!”
“抑制不住也要抑制!”
我毫不保留,肃肃直言说道,“兄长,凝意乖巧懂事、温雅可人,你对她生出情愫这不能怪你。可你不要忘了,你和她都是吴家的血脉,你们的身上流的是一样的血。所以,我不管你怎样生出的这份情,这份情生根有多久、有多长,你都必须要学着斩断,不可恣意放纵,更不可纵容发展,免得铸成大错,你能明白吗?”
我的凝意是这世上最美丽、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子。
她生来一副极甜美的嗓音,吐字如幽兰,出声恍若黄鹂清歌,一颦一笑胜似仙姝,早在吴郡时就是名扬远近的大美人。
且她勤勉好学,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不似我这般懒散,什么东西只凭一腔好恶,若喜欢了就一条道追到黑,若是不喜欢,打死也不肯多看半眼。
凝意既如此出众,引来世人爱墨并不奇怪。
可吴俊不同。
天下的好男儿皆可对凝意生出这股子爱墨之情、眷恋之意,唯独他吴俊不行,因为他是我们的兄长!是和我们流着同样血液的兄长!
吴俊似是感受到了我的严肃,长长叹息一声后低下了头去。
“我明白,我都明白。凝毓,你放心吧,我不是个糊涂的人,不会纵容自己犯错,更不会伤害到凝意一分一毫。此生此世,我会做好她尽职尽责的兄长,保她一生无忧,护她一世周全,丝毫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我说到做到,所以凝毓你不用担心。”
“如此甚好。”
我略微松了一口气,据我所知,兄长吴俊素来是勤于约束自己的人,他既如此说话,应该就能办到。
“不好也得好,不然还能怎样?谁让我是她的兄长呢?”他言语中透着悲凉、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失落。
既已明白他的态度,我也就不想再多纠结这件事,毕竟说出去不是什么光彩事,当不得就此打住,谁也别再提起,于是转声问:“兄长,你今天来家里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之前被爹爹打断了,所以你晚上又来了是不是?太子哥哥那边出事了对吗?出了什么事?严不严重?”
听我说完,吴俊神色复杂的打量了我一眼,而后方才缓缓道来:“难怪!”
“难怪什么?”我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吴俊却淡然一笑,说道:“没什么,的确是有点事要找你。”
“什么事?”
“北晋衡王夜衡在璃城遇刺一案。”
“北晋衡王夜衡遇刺的案子?”
我被吴俊说得迷迷糊糊,挠头不解。
心下暗暗寻思,我吴凝毓既不是刑部狱司,又非大理寺要员,从来不管官家要案,也不能定人生死,就算那什么劳什子衡王遇刺了,于我又有何干?
兄长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竟要为这事跑过来找我?
当然,这些话在心里嘀咕一声就好,我是不会当他的面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