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破浪,帆济沧海。
谢乘风。
黎叙在心里念了一遍。
好名字,但是和它的主人不太匹配。
面前的男人一身旧衣,额前碎发略长,遮挡了眉宇,一双本该迷倒万人的桃花眼空洞洞的,毫无光彩。
长得的确好看,甚至可以说是惊艳,但这畏畏缩缩的气质,实在太减分了。
“谢叔叔,这是你的小儿子?”
“是是,乘风今年二十四,一直在国外留学,学艺术,昨天刚回来。”
听到黎叙问起谢乘风,谢泽成顾不上应付梁奉时,迫不及待把儿子当产品推销一样介绍了一遍。
黎叙压下眼里的讥诮,客气地笑了笑,“谢亭君找不回来,那不如就把新郎换成他吧。”
“好!好!好!”“我不同意!”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说好的自然是谢泽成。
黎叙看向说不同意的梁奉时,眼里无甚波澜,“爸,你要违背外公的意愿吗?”
空气陷入了沉默。
父女俩打擂台,外人不敢插嘴,十几秒后,梁奉时冷笑。
“好,我不管你,这个亏你自己吃吧!”
梁奉时拂袖而去,黎叙没当回事,自己做主和谢家重新商定了结婚的事。
临走时,谢泽成和陈柔亲自把她送到门外。
“好了,叔叔阿姨,你们回吧,”
黎叙停下脚步,侧身看了眼默默落在后面的谢乘风,“我想和乘风说两句话。”
“可以可以,你们聊。”
夫妻俩脸上堆着笑,经过谢乘风身边时不约而同冲他甩了个威胁的眼神。
“你……有女朋友吗?”
谢乘风摇了摇头。
“那过两天我们去民政局领证结婚,可以吗?”
谢乘风又点点头。
这未免太老实了,一下都不反抗,活像个忍气吞声的小媳妇。
不过想到陈柔发狠骂他野种,还有刚刚夫妻俩威胁他的眼神,黎叙又有些了然。
恐怕以他的身份,在这个家里不老实的话,也活不到今天。
然而活到今天,又成了受她牵连的牺牲品。
思及此,黎叙正色道:“昨晚的事因我而起,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对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我们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
谢乘风闻言乖乖报上一串数字。
“那就先这样,过两天我们民政局见。”
黎叙还有事要做,快速存完手机号便开车离开了,留下男人呆立在原地。
只是若她现在悄悄回来看,就会发现,男人已变得和刚才截然不同。
还是那身旧衣,那张脸,可那双原本死水一样的桃花眼,此刻活了过来,闪耀着黑曜石般的光泽。
脊背挺拔,身姿舒展,丝毫不见之前的怯懦。
谢乘风望着逐渐脱离视野的汽车,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查个人,黎家大小姐黎叙,马上。”
……
这边黎叙车开出去没多久,梁奉时的电话打来,要她立刻马上回梁家。
正好,她也有话想问梁奉时。
一路飞驰来到梁家别墅外,刚下车就听见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看看,这是谁回来了。”
梁乐知抱臂倚在门框上,脸上的嘲讽就差写出来了,“你可真厉害啊,爬上未婚夫弟弟的床,梁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黎叙置若罔闻,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连丝眼风都没分给她。
进了门,一个美貌妇人迎面而来。
“乐知,怎么和你姐姐说话呢。”
冯月良佯装训斥梁乐知,转头又冲黎叙笑,“小叙别生气,你妹妹不会说话,她只是听说那个谢乘风是私生子,不是什么好人,怕你堕落了。”
堕落?
可笑,一个知三当三的小三儿也配提堕落两个字。
黎叙看着冯月良笑得一脸温柔,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早都撕破脸皮了,还在这演什么慈母呢。
蹬着十公分高跟鞋,黎叙比她高出半头,居高临下,“谢乘风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来说。”
“而且梁乐知也不是我妹妹,”她俯身贴近她的耳朵,轻声说,“因为私生女,不配。”
说完,黎叙后退两步,笑意盈盈。
冯月良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额头上的青筋因愤怒暴起,整个人抖得不像话。
多少年了,无论她在外面多光鲜,无论那些贵妇太太如何恭维她。
在黎叙面前,她总会被打回原形,像囚犯一样在脸上刺上‘小三’两个字。
关键,那还是事实。
门口的梁乐知见情况不对,快步走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恶狠狠道:“黎叙!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黎叙笑容不改,两手一摊表示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做。”
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行了!吵什么吵!”
二楼楼梯口突然响起梁奉时的怒喝声。
“乐知,扶你妈回房休息,黎叙跟我来书房。”
梁乐知不服气,还想说什么,但梁奉时此时正在气头上,无差别攻击,直接把她吼了回去。
母女俩忿忿地从黎叙身边走过,眼里的愤恨快要化为实质。
黎叙视若无睹,抬脚迈上楼梯。
来到书房,梁奉时阴沉着脸,开门见山道:“和谢家的婚约,必须要退,我不准你和谢乘风结婚。”
先前在谢家他不好多说,所以才让了一步先行离开,但在自己家,他的态度无比强硬。
黎叙却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慢慢地踱着步。
她没有反驳或是赞同,而是问了一句,“爸,谢家算计我,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梁奉时光速否认,嫌恶的神情不似作伪。
黎叙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他,“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想让我和谢家联姻,见不得我接手公司呢。”
“怎么会。”
梁奉时讪讪地躲开了黎叙的目光,那目光会让他想起他卧病已久的老丈人,那个压制了他几十年的老头子,还有老头子立的那该死的要求
——待黎叙成年结婚后,就将至臻集团交还给黎叙经营。
心里不舒服,他为自己这一举动感到恼怒,找补着吼了一句,“你敢怀疑自己的父亲!”
怀疑?
难道她该信任他吗?
黎叙笑了,嘴上说不敢,神情却没有一丝‘不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