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屛张了张口,有血丝黏腻着从她嘴角坠落。
不待她发出声音,林霜欺近她耳边,声音轻柔道:“就是穗儿死在这里,你也死在这里,今日崔姨娘也跑不掉。放你进来,只不过是为了证实我心中所想。至于你说的主人,若真有你说得那么神通,那我就在这儿等着,等着他来踏平侯府。”
翠屛侧头直勾勾地看着林霜,烛光在她眼中跃动,而她整张脸隐隐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怨恨之气。
林霜不动声色地从她脸上收回视线,转向旁侧护卫,“把她扣好,别让人死了。”
跟着走到另一侧昏暗处,应珣的牢门口,“受罪了,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也没等应珣回应,人便往外走了。
应珣沉默地看着人走远,半晌,才在护卫的搀扶下坐上轮椅,人也被缓缓推出刑牢。
今夜这事于他来说就好像撬开了侯府某桩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他敛眉沉思了一会儿,直到行到外面,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才猛然回神。
他无声轻笑了下,嘲弄自己多管闲事。
整个侯府有没有明日还是一回事,就算侥幸躲过一劫,这些……又与他何干。
丫鬟早已候在外面,瞧应珣被推出来,赶忙上前给他双腿围上厚厚的小被,然后很快,一行数人消失在夜色中。
……
林霜出了刑牢后,吩咐护卫们去栖云轩拿人后,自己便回了暮雪斋。
“夫人,要是崔姨娘不认怎么办?”元芳端过热水,替她擦洗双手。
“她认不认不重要,我认定了就行。”林霜将手放在盆里,温水没过她的手,很暖。
栖云轩的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问题,指向再明显不过了。
就是崔姨娘如何娇柔侥幸,次次都能摆脱干系,她也不信天下会有这么巧的事。
两人对话刚完,果然就听外面有护卫来报,说是崔姨娘吓晕了过去,他们不知还该不该进行下去。
林霜将擦手的布一扔,斥道:“晕了就抬进刑牢。”
护卫听她语气生怒,不敢迟疑,忙退了下去。
“这崔姨娘晕的可真是时候。”元芳撇嘴。
林霜面色微凉,一言不发地上了床。
翌日,天还微微亮,林霜便醒了。
昨夜阴霾也随着日光渐升蒸腾而散。
“夫人,您醒这么早。”元芳睡在外间小榻上,听到里头动静,揉着眼睛进了来。
昨夜她们忙活了半夜,按往常来说,林霜应该还要再睡一个时辰才能醒。
但想到现在侯府的情况,她又忽地放下手,小心道:“夫人,您也担心是吗?”
林霜没有回话,静静坐在床榻边定了片刻。
现如今这个情况是原书中从未提及的,也就说是突发的、变异的。
她哪里有十成把握能让侯府转危为安,只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下,谁都可以乱,独独她不能。
“去一趟刑牢,见见崔姨娘。”半晌,她站起身,坐到妆台边开始装扮。
比起林霜一身齐整干净的样子,只在刑牢里待了半夜的崔姨娘,则显得过分可怜。
也许是体质确实柔弱,夜里又凉,她浑身打着颤,脸色苍白如纸,靠在牢房一角,口中呓语不断。
听到脚步声,惊惶地抬头看过来。
林霜走进去,与她对视半晌,突然问:“你的主人知道侯府完了,你也会跟着完吗?”
崔姨娘皱着眉,一副茫然的样子。
“翠屏已经招了,你还要装吗?”林霜语气淡淡。
“招,她,她招什么了?”崔姨娘咬着唇,秀美的脸因着病气我见犹怜极了。
林霜笑了下,忽然语气变得冷冽,“应景送到晋王府的锦绸制成的单衣,被你们的人更换掉包,侯府被围,你担心我从中周旋,让侯府死里逃生,先下手为强下药意图毒杀了我。”
崔姨娘目光讷讷,半晌才摇着头道:“夫,夫人,妾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妾真的什么也没做……”
“我猜,你不仅是想要毒杀我,你更想要毒杀所有应家人,只是……你的主人不允许,是不是?”林霜并不理会她的辩解。
“从我第一次遇到截杀,到现在,这个人一直想要的是我的命,对侯府其他人似乎都格外的手下留情。我一直在想,到底我与这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这样几次三番使计谋害我,我一直想不通的。”林霜顺着牢房走了阴暗处。
崔姨娘这时脑袋微微垂下,身子瑟缩着。
林霜停下脚步,重又看回她,“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原因,那个人要杀我,根本不是因为我与他有仇,而是他怕我影响他的计划,他计划是让整个侯府一步一步败落下去,让应家子孙自行做出遗臭万年的事,成为受人唾弃的存在,让整个侯府分崩离析。一刀结果了他们,对你的主人来说,太轻而易举了,对应家人来说,太仁慈了,是不是?!”
最后这句,她的声音很厉。
崔姨娘浑身颤抖了下,紧接着抬起头,眸中闪烁着湿润的光,“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人是不是魏扶风?”林霜根本不在意她回了什么,忽然死死盯住她的眼睛,问了句。
“妾,妾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崔姨娘极快地回道。
林霜视线在她浑身上下打了转,最后又水波不兴地收了回来。
“听府里下人说,你是八年前,侯爷在郓州公干时救下的一名孤女,因为无人可依,先是成了伺候侯爷起居的婢女,没几日就收了房,成了姨娘,对吗?”
“是,若没有侯爷,妾只怕早就不知流落到哪里了。”崔姨娘似是没料到林霜忽然转变话题,愣了瞬,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