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的事也罚过了，但今日你装病欺骗主母，也不可饶恕，罚你自明日起，以丫鬟的身份同应澄一起出去，帮助照顾那些病重的人，直到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夸你一声好，从前种种，就一笔勾销。行还是不行？”
“应如是领罚。”应如是伏身磕头，眼角的泪缓缓滑出。
庄姨娘又喜又哭，这样的结局已经太好了。
“庄姨娘别乐，还有你呢？别以为先前冲撞了我，事情就这么揭过？”林霜唇角嚼着淡笑。
“夫人怎么罚都行，怎么罚妾都接受。”庄姨娘抹了抹脸，重新跪好。
林霜难得见她这么听话，有些不真实，但心里倒是挺舒坦的。
“看在你爱护儿女的份上，放你一马，日后好好伺候老夫人，早晚都要陪着，给她找点乐子，听到没有？”
对，好好伺候，别让老太太闲着没事来找她麻烦。
“妾晓得了，定不会夫人重托。”庄姨娘笑着回。
庭院外黑幕逐渐褪去，晨光熹微，又是新的一天。
谁料，林霜刚回到暮雪斋，准备再睡到囫囵觉，又被急赶而来的门房叫住。
“说是听人说的，只要治好咱们府上公子的病，就能得千两赏银。这不，咱府上大门还没开了，就来敲门。”门房两只眼睛也是青的，半夜里被弄醒一次，还被讯问，好不容易眯着了，又被敲醒。
“人请进来了？”林霜站在屏风后面，元芳替她换了身衣裳。
“奴才瞧着那人很有把握的样子，事关大公子的病，不敢懈怠，人已经请到前院，在那候着。”门房应道。
“知道了，去吧，茶水伺候着。”
待林霜用过早膳，去到前院时，天色已大亮。
侧身坐在堂下的人，年约四五十，身形却挺拔如松，头发掺白，一尾须髯几乎占了半张脸。
林霜定睛看了一会儿，才抬步跨进门槛，“大夫贵姓，哪里人士，怎地一早竟就赶过来了？”
“免贵姓宁，是株洲人。”老者站起身，朝林霜拱手施礼，“说来惭愧，去岁开始在外云游，说是云游，其实也就是在外面的野山上找找古书上记载的那些个仙草灵药，一路上也遇到些许病患，少不得帮一把。现在……”
似乎不好开口，顿了片刻才道：“手头不大宽裕，刚好听人说贵府公子病重，因此，斗胆上门一试。”
“这样啊。”林霜点点头，喝茶的瞬间不着痕迹地打量面前人。
“夫人，你看我什么时候方便去看看……府上大公子？”老者小心地问。
“不急，老先生先吃个糕点，一路奔波，腹内想必难捱。”不等老者拒绝，林霜朝外拍了两下手。
不一会儿，两个丫鬟便端着几盘点心呈上来。
“请吧。”林霜伸手将盘子往前推了推，又从器重一盘拿出一块，“我也尝尝这枣泥糕。”
“那就多谢夫人了。”老者见不好再推拒，于是也伸手拿了块枣泥糕咽入口中。
片刻后，待对方吃好又饮下一杯茶。
林霜才勾唇笑了笑，“元芳，去，到大公子院子说一声，让丫鬟们伺候着大公子梳洗。”
元芳得令，立马应声退下。
“老先生，请吧。”林霜站起身，伸手向外引。
老者点头，利落地背上药箱。
应珣的院子在西边靠角的地方，有些远，一路上林霜同老大夫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多是林霜在问，对方在答。
待到了院子，林霜顿下脚步，“老先生，先前好些大夫都说我家这哥儿的病不好治，你可得多费心，不管再贵的药，再多的银子我们也舍得。”
“自当尽力，自当尽力。”老者连连点头。
林霜笑了笑，跨进门槛，站起内外室相连的隔门边，“人就在床上，您去吧。”
老大夫步履略急，几步走近，放下手中的药箱子。
帘幔被两侧丫鬟轻轻拉开，露出里头一张无比俊秀的脸，眼睛闭着，不大清醒的样子。
老大夫一眼看过去，目光陡变，而后迅速看向林霜那边，对方正含笑问：“看吧，宁先生，好好地看看。”
老者定了瞬才坐下，手颤巍巍地搭上床榻之人的手腕，因为是背对着丫鬟和林霜，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林霜却像是知道对方什么状况似的，不疾不徐地道：“不急，慢慢看，细细地辨。”
老者的手开始颤抖，手下经脉的跳动强劲有力，那张脸更是血色充足，完全不是个病人的样子。
屋子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怎么样？还能治吗？”林霜朝丫鬟使了个眼色。
守在床榻侧后边的下人便轻手轻脚地往后退。
却不想，那老者忽然发作，竟朝床榻之人的咽喉掐去，顺势一拖，将人拖到身前扣住，“侯夫人，大公子的病症果然不轻，在这里恐怕治不了，我得带他回去，好好研究一番，再作打算。”
几个尚未退出去的丫鬟吓得连声尖叫，元芳赶紧示意人快出去。
“这怕是不好吧，我怕他不习惯，还是劳烦老先生留在这里。”林霜神色不变，竟没有一丝意外的样子。
“你就不怕我杀了他？”见林霜不为所动，对面的人也不再做戏，伸手“唰”地一下撕掉脸上的须髯还有假发。
犹如变戏法一样，先前还老态尽显的人顷刻间成了相貌端雅的，拿本书都能被人当贤者的样子。
“果然是你，魏扶风魏先生，好久不见。”林霜拍手鼓掌，“头一回见你，你是玉树临风、偏偏君子样貌，眼下，”
她“啧啧”几声，“粗布麻衣，装老扮丑，真是令我大惊失色。”
“我看侯夫人镇定得很，早就料到我会来此？”魏扶风紧紧扣住身前人的喉咙，嘲弄一般道，“弄了这么个人假装应珣来试探我，侯夫人果真非一般的聪慧。”
“这么个人？魏先生怎么能这么说，他可是状元郎，让他来扮应珣，我都觉得是辱没了他。”林霜神色夸张，眼含嘲弄。
魏扶风显然没想到，侧头看向身前前，谁料对方猛地伸手扣住魏扶风的手腕，身子飞燕一般闪过，竟脱离了对方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