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风从阳台的窗户吹进客厅,使得屋内物体腐败的气味又加重了几分,苍蝇已经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喧闹着吸引所有的目光。
苍蝇最多的地方是尸体的口鼻部位,进进出出的蛆状幼虫已经把那里完全腐蚀,漏出了裹上绿色脓状物的牙齿。
已经出现‘巨人观’的尸体看起来得有三百多斤,悬吊着他的长绳已经完全嵌入那些鼓起来的肉中。
显然屋子里的人还没找到把尸体从窗帘杆儿上安全‘解救’下来的办法,所有人都全服武装地做着其他的现场取证工作。
细微拖着裹尸袋出现在尸体旁边,粘稠的腐化液在尸体周围低落出不规则分布的图案。
特制的加大裹尸袋把‘巨人观’严严实实包裹起来,七八个人抓住袋子的两边把下坠的力从绳子上卸掉。
没有及时飞走的苍蝇在裹尸袋内部嗡嗡地大叫,更是不安分地到处乱撞起来。
绷直的绳子终于出现一个弧度,锋利的尖刀颤抖着靠近,那条绳子才擦断两三缕细丝。
“噗——”
这悠长带转弯儿的声音吓得其中一个人一哆嗦,墨绿色的腐败液体已经开始沿着裹尸袋的咬链往外喷发。
防毒面具后面那几张脸青了又紫,紫了又青,还是咬着牙托着裹尸袋,直到绳子割断才终于有人坚持不住跑了出去。
几分钟后。
“这是个啥玩意儿?尸体呢?”廖守瞅着地板上那一坨白大胖,跟个圆滚轴子似的。
“这就是,”细微把头伸出窗外狂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在裹尸袋里爆了,不这样怎么抬下去。”
“昂,我刚才转了一圈儿,整层楼没人认识这个叫……诶……孙四柱的,也没人知道房主,让盐佟去问物业了。”
细微左右看了看,“项阳是不是在外面?”
廖守往后趔了一下身子,“哦,电梯口抱着垃圾桶那个是他吧?估计昨天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我说,他不是通过了怎么没去?”
“嗯……你说空乘考试?盐佟不是把那条短信删了吗?”
廖守自言自语地说着大实话。
“他不是给我做了两天实习生,对方打电话过来问他平时的表现。”
“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对方评价很高,他为什么没去?”
“你那面墙还记得吗?”
“……人物群像分析?”
“嗯,那小子说那面墙让他看到了受害者,但站在墙对立面的人让他看到了希望。”
这话太不像是项阳能说出来的,细微准备回怼一两句玩笑话,目光却停留在地面的某块地板上。
“简搜的时候是不是说没有打斗痕迹?”
“怎么了?”
细微抄起高倍放大镜走过去,明亮的显示屏逐祯收录合成图案,两块地板之间出现一道笔直的峡谷。
廖守瞧了一眼旁边的沙发,灰扑扑的枕头正摆放在这两块地板的斜上方,而在峡谷之间找到两处滴落状深色痕迹。
有人拿过来试剂喷洒,在紫外线照射下那两处痕迹发出亮蓝色荧光,彰显着它们的与众不同。
“这都能看见,”法医处的人举着取样管凑过来,“你眼睛是高倍显微镜做的吧!”
廖守拍了一下那人的后背,让开位置给对方取证,“谁让人家是分析师呢,就靠这一双‘鹰眼’搜集线索。”
细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不过那双眼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确实奇怪地闪烁了几下,且不像是人眼能做出来的动作。
“死者就是房主,”盐佟抱着胳膊站在门外,“这种住宅小区的监控都是24小时覆盖式,查不到死者什么时候来的。”
“不过看现场这大包小包的,多半儿不是来躲人就是躲债,那这楼道里没人见过他倒也不奇怪了。”
廖守说着又往墙角退了退,裹得像蚕茧似的尸体正放在担架上抬起来,不过楼道间距太短,最后不得不先把尸体竖起来过了门槛儿再躺下。
“死者孙四柱,79年生人,身高169,九年前父母先后病逝,一直未婚,平日住在壹佰加小区的别墅。”
“名下有五处房产,三辆高档轿车,一辆藏品摩托车,是某食品公司最终受益人。”
“今年二月份经民事诉讼法庭审理,判其支付四家原材料公司共七百万债款,并限制高消费,进入征信黑名单,待还款后解除。”
“孙四柱死亡时间是三天前夜间深夜2:00至4:00之间,死亡原因是颈骨折断,但在绳索挤压处发现不明原因约九毫米割伤。”
“体表没有打斗、防御伤,门窗没有强行入室痕迹,死者体内酒精含量超标,肠道内有炒制食物残留,现场未发现相关物品。”
“地板美缝中滴状干涸物确定为死者血液,全屋没有清理痕迹,吊绳、窗帘杆、家具及其他物品上都只有死者一人的生物信息。”
廖守大力地敲了敲物证板,等着所有人全都看过来后,用红色的记号笔圈出死者颈部割伤和地板上那两处滴状血痕。
“这两者之间必然有联系,且与孙四柱躲债和上吊自缢的举动都不相符,再一个现场没有找到造成这处伤口的工具。”
“重点再访四家原材料公司,弄清楚孙四柱所欠债务对债主、债主公司及其员工的影响,这件事交给梁时和姜北。”
“夏下和颜好回访孙四柱名下所有住宅小区,问问周边邻居看平时都有什么人和孙四柱来往,尽量找出和他关系亲密的人。”
“食品公司那里我和盐佟去,虽然重点排查是否是债务仇恨,但并不能排除是生活中的其他各种原因。”
“过程中注意那些对死者死因过分注意,或明显了解死者行程轨迹,再或者对死者有明显仇恨倾向的人。”
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像是参加了这场简报会,又像是没有参加。
“为什么不是自杀?”物证反映出来的事实让项阳有些想不明白。
立在半空的白纸向右侧飘去,露出遮住的细微的模样,“真相不是你看到的样子,而是所有已知结合未知撕裂开的事实。”
“还有什么是未知的?”
“脖子上的伤口、沙发旁的血迹、肠道残留物来源、进入小区8栋1905时间和经过,还有最重要的一项——死亡动机。”
“唔……孙四柱好像确实没有明确的死亡动机……”
“他要是想自杀为什么要死在一栋没有任何回忆的房子里?既然要自杀为什么又屯粮屯酒地到处躲债?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反正目前的状况左右都说不通。”
“那就去把它走通了。”
天蓝色的头盔帽扣到项阳的脑袋上,细微自己戴了一顶亮白色的。
“你来骑车,再去案发现场看看。”
“需不需要带上痕检机器?”
“……那就带一个便携式的,去门口等你。”
“嗯,我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