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箭密密麻麻而来，我一惊，急急便想拉着师父跳下饮光泉，可是，师父一振，却甩开了我。
失神间，一支箭直直射入了左腿。
剧痛感袭来，我趔趄倒地，接着看见了月桂树后带着一队兵马缓缓步出的玄颜。
青丝如墨，红衣衬得面容娇艳，她就这样看着师父笑了：“子君，既然她什么都不肯说……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什么都不肯说？利用价值？难道……这是一个局！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师父，甚至期待他可以否认，可是，他只是躲过了我的目光，随即转身颔首。
不……
瑟瑟发抖地看着那白色的身影，我从来都不曾想过他会如此的陌生。就算是在子合国，被他伤得命悬一线，也不是如此。
“原来……你在骗我。”我凄笑道。
他的背影一振，却没有回答。他真的在骗我。
我凄厉笑了，有些歇斯底里：“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我！”
他依然没有说话，却是玄颜道：“你既然知道刺宇笛和昆仑镜……应该也知道往生剑。”
我冷笑一声：“往生剑？”
“只有将那四样东西都找到，这天下才能真正太平。”师父却默然道“太平？不……那不是太平，那是劫数。”我苦笑摇头，随即冷冷看向玄颜，“因为……”
诡秘的笛声却传来，让我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刺痛起来，像是被千万把刀剐了一样的痛。我撕心裂肺地喊叫，看着横笛媚笑的玄颜，看着无动于衷的师父，看着那悠悠而落的雪瓣。
也许，我终会命丧于此，然后，元神会穿越千年时空回去。
但是，千年后的师父要怎么办？不，我不能放弃。
想到此处，我费力地挪动身子向前，每一寸距离，都好像扎在刀尖一般的痛。最后，我终于摸到了师父的衣角：“不要相信玄颜，因为她和……”
笛声的力度似乎又加剧了，脖颈处似被什么生生撕裂，连带着面颊也是，粘稠的血液沾湿了眼眶，我终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甚至不能再哭，只是攥着那一角白衣，不肯放手。
可是，我不能放手，因为我相，他终会回头，就像以前的那些日子，无论紫落山顶，还是月栖宫内。
以前，我会没心没肺的缠着他，就算他忙得一塌糊涂，就算他总是不理。我会不依不饶地攥着他的衣角，然后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向他雪白的衣衫上蹭去。最后，他便会投降，回身宠溺摸摸我的头：“央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然后，我会歪着脑袋讪笑几声，八爪鱼一般地抱上去。
这次，也一定会的。师父，求求你，相信我，回头看看我。因为央儿要拿刺宇笛回去救你！央儿一定要救你！我们说好的，要在一起看遍人世繁华色，要执手偕老，要有一个家。
可是，他却猛地一挣，我颤抖地倒在了血泊中，看着再空无一物的双手。不，不要走……
怀中的白玉簪却开始发出光芒。
只是刹那，另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光芒里，下一刻紧紧将我拥住：“央儿。”
玄颜愣了，所有人都愣了。
他是……千年后的师父。
说不出任何话语，我只是颤抖环住了他的脖颈，月桂香似乎可以疗愈那些伤痛，身上的疼痛感一寸寸减轻，我看着他的眼眸笑了，笑着笑着，却感觉强烈的疲惫感袭来，让我昏昏欲睡。
师父哽咽着抚上我的面颊：“央儿乖，不要睡，我们回去。”
我只是看着他笑着。
“我一定会带你回去……”师父将我又拥得紧了些。
我用力抬起手臂，抚上了他的面颊，轻轻擦拭着那些泪滴。师父，你醒了就好。这样，央儿便了无牵挂了。
淡笑着看向他的眼底，我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虽然是丑陋的，满是血液的倒影，但我知道，那是爱。
身边的饮光泉却开始发出强光，只是刹那间，紫气冲天，一柄长剑破水而出，落在了师父的身边。
师父怔怔看了看那长剑，喃喃摇头：“不，央儿……不要睡，不要走。”
眼眶有些温热，终有一滴泪水滑落，有些微苦的味道。我只觉眼睛越来越模糊，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淡薄。
“为什么，我总是救不了你。子合国也是，千年后也是，就连如今……”师父泣不成声。
“她……真的是央儿？”月桂树下，另一个白色身影不可置信道。
“为什么你总是不信！”抱着我的师父大喊道。
白色身影一振，缓缓向前。
“走开！快走开！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师父冲着他吼道，随即却自嘲笑了，“都是……因为我自己。”
我却看着他摇头，不，不是。
“央儿，我答应过你的……我答应过你会和你相携到老，还有那孩子，我们都在等你回去，你怎么可以留在这里？”师父失神道。
原来……如此么？这次我死去，便是永远的留下？
我苦涩笑了，却将手放在了师父的胸口。师父，不管央儿留在哪里，她永远都会活在这里。
诡秘的笛声却再次响起，这一次，像是要把我的元神都撕裂。
痛苦地蜷缩着，只觉身边的师父抱着我猛然起身。
随即，是刀剑相接声，玄颜痛叫一声，那乐声终止在刹那。
疼痛消逝，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无痛无求的麻木感，我努力睁开双眼，看见面前的师父凤眸通红，白衣在一寸寸变黑。
不，费力摇头，我定定看着他。
不要重复那轮回了，不要。
他一怔，左眼落泪，被一片落下的月桂瓣卷入了泥土。
随即，那一片泥土燃起火焰，将我们二人圈在其中。
周围的所有似乎都消失了，我就这样蜷缩在他的怀抱，看着头顶那月桂雪瓣间透出的夜空和新月，好像回到了最初相识的那些日子。
无数个夜晚，我都是这样蜷缩在他的怀抱取暖。
刚开始他还会抵触地变成白鹿，直到后来，我以饮光泉水为筹码威胁，于是他终于委屈地低头，成了我的人形暖炉。
那时的我总是贪婪，想尽办法去获取每个陪伴和温暖。也许，正因如此，我已经把所有的运气都用光了。后来的路，才会如此坎坷，以至如今。
子君，谢谢你的出现，但是，我不能让你陪我了，不能。
哽咽着试图推开他，却被他箍得更紧：“央儿，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灼热感渐渐靠拢，我哭着看向师父的容颜摇头。
“这一次，我们在一起。”他只是顺顺我的头发，宠溺道。
下一刻，月桂浴火，长空湮灭。
恩，这一次，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