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寒踏着潮湿的草地走向湖畔，身后跟着四名贴身死士，腰间佩刀在月色下泛着冷光。他的目光扫过湖面，最终定格在一道孤立的背影上陈愚独自站在岸边，手中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幽深。
“三殿下果然守时。”陈愚头也不回地说道，嗓音低沉。
宁寒冷笑一声，挥手示意死士止步，自己则迈步上前：“陈侯爷深夜相邀，本殿下怎能不来？”他眯起眼，“只是没想到，侯爷竟敢独自赴约。”
陈愚这才转身，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既然是谈合作，自然要拿出诚意。”
“合作？”宁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我之间，有什么可合作的？”
陈愚不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枚被刮花的玉佩。
宁寒瞳孔一缩。
陈愚慢条斯理地将玉佩放在湖畔的石桌上，指尖轻轻一点：“三殿下故意毁去纹路，不就是想试探我吗？”他抬眸，目光如刀，“现在，我告诉你答案。”
宁寒死死盯着他，忽然嗤笑：“你以为一块破玉佩就能唬住我？”
“这玉佩的来历，三殿下心知肚明。”陈愚语气平静，“北燕皇族嫡系血脉的信物，二十四年前，曾属于三皇子宁渊。”
宁寒脸色骤变。
陈愚继续道：“宁渊当年出使南朝，与清河沈氏之女有一段情缘，后来宁渊死于北燕内乱，而沈氏女却怀了他的孩子。”他微微一笑，“那个孩子，就是我。”
夜风骤起，湖面泛起涟漪，仿佛连天地都在这一刻屏息。
宁寒的呼吸粗重了几分，眼中杀意暴涨：“你是宁渊的孽种？！”
陈愚面不改色：“三殿下何必激动？宁渊已死，我对北燕皇位毫无兴趣。”他缓步走近，声音压低，“但大皇子宁昊若知道我还活着，恐怕会寝食难安吧？”
宁寒猛然醒悟：“你想借我的手对付宁昊？”
陈愚笑而不答。
宁寒死死盯着他，忽然狂笑出声：“陈愚啊陈愚，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不是帮我。”陈愚淡淡道，“是帮你自己。”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宁寒：“看看这个。”
宁寒狐疑地接过，展开一看，脸色瞬间铁青
信上清清楚楚写着，北燕大皇子宁昊与南朝摄政王萧玉城密谋，待南朝内乱平定后，萧玉城登基为帝，而宁昊则要求萧玉城割让边境三州，并……除掉宁寒！
“这不可能！”宁寒手指发抖，“大哥他……”
“三殿下在北燕军中人望颇高，宁昊早就视你为眼中钉。”陈愚冷笑，“此次和亲，表面上是羞辱南朝，实则是宁昊借刀杀人之计若和亲失败，责任在你；若成功，功劳归他。横竖你都活不成。”
宁寒额角青筋暴起，猛地将信纸攥成一团：“你从哪得来的？！”
“摄政王府。”陈愚淡淡道，“萧玉城书房暗格里的东西，可比你想象的要多。”
宁寒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与惊疑交织。良久，他忽然冷静下来，盯着陈愚：“你想怎么合作？”
陈愚唇角微扬：“简单。”
“第一，我要你撤回对昭宁郡主的求亲，并对外宣称，此事本就是一场误会。”
宁寒冷哼：“可以。”
“第二，我要北燕使团三日内离京，并保证边境半年内不起战事。”
“半年？”宁寒眯起眼，“你想干什么？”
陈愚不答，继续道：“第三，我要宁昊的命。”
宁寒瞳孔一缩，随即狞笑：“好！好得很！”他猛地凑近陈愚，压低声音，“但你记住，若你敢耍花样，本殿下会让你死得比宁渊还惨！”
陈愚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三日后，京都城门外
北燕使团的马车缓缓驶离，宁寒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城墙上的那道身影陈愚一袭白衣，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
宁寒冷笑一声，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城墙下，宋轻柔走到陈愚身旁，轻声道：“他真的会遵守约定？”
陈愚淡淡道：“短期内会。”
“那之后呢？”
陈愚转头看她，忽然笑了：“之后？”他望向远方，眸中寒意凛冽，“之后，就该轮到我们动手了。”
北燕使团离开后的第七日，京都下了一场暴雨。
雨水冲刷着青石板路，将前些日子驿馆外的马蹄印和车辙痕迹尽数抹去，仿佛宁寒一行人从未出现过。陈愚站在侯府檐下，望着如帘的雨幕，指尖摩挲着那枚残缺的玉佩。
身后传来脚步声，刘佑丰撑着一把油纸伞匆匆走来，低声道：“侯爷，宫里来人了，陛下召您即刻入宫。”
陈愚眸光微动：“可有说何事？”
刘佑丰摇头：“只说是急事。”
陈愚颔首，转身入内换了身素色锦袍，腰间配了剑，临行前对刘佑丰道：“让春风备马，再去宋国公府递个信，就说我入宫了。”
刘佑丰应下，目送陈愚上了马车，这才匆匆去安排。
皇宫，御书房
雨水顺着檐角滴落，在石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陈愚踏入御书房时，景隆帝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手中捏着一封奏折，听见脚步声也未回头。
“臣参见陛下。”陈愚行礼。
景隆帝沉默片刻，才缓缓转身。他的面容在烛火下显得格外苍老，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疲惫和某种深沉的冷意。
“陈愚。”他开口，嗓音沙哑，“北燕使团离京前，宁寒曾秘密见过你？”
陈愚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是。”
“你们谈了什么？”
陈愚抬眸，直视皇帝：“宁寒想与臣合作，共同对付北燕大皇子宁昊。”
景隆帝眯起眼：“你答应了？”
“臣假意应下，实则为了套取情报。”陈愚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双手呈上，“这是宁寒亲笔所写，详述了宁昊与摄政王的密谋，包括断供玉门关军粮、害死臣父的计划。”
皇帝接过信，扫了几眼，忽然冷笑：“宁寒倒是舍得卖他兄长。”
“宁寒与宁昊本就势同水火。”陈愚低声道，“此次和亲失败，宁昊必定借机发难，宁寒不过是想自保。”
皇帝将信扔到案上，忽然话锋一转：“朕听说，宁寒临走前，曾派人送了你一枚玉佩？”
陈愚呼吸微滞，但转瞬恢复如常：“是。”他取出那枚被刮花的玉佩，呈给皇帝，“此物原是臣父遗物，宁寒不知从何处得来，故意损毁后归还，意在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