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过玉佩,指尖抚过那些被刮花的纹路,目光晦暗不明。良久,他忽然道:“陈愚,你可知道这玉佩的真正来历?”
陈愚心头剧震,但面上依旧平静:“臣不知。”
皇帝盯着他,忽然笑了:“是吗?”
他转身走向书架,从暗格中取出一只锦盒,打开后,里面竟是一枚与陈愚手中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纹路完整,清晰可辨。
“二十四年前,北燕三皇子宁渊出使南朝,曾将此物赠予一位故人。”皇帝缓缓道,“后来宁渊死于北燕内乱,这玉佩也就没了下落。”
陈愚的指尖微微发冷,但声音依旧平稳:“陛下为何会有此物?”
皇帝不答,反而问道:“你母亲近来身体如何?”
陈愚心头警铃大作,但面上不显:“多谢陛下关心,家母一切安好。”
皇帝点点头,忽然将锦盒推向他:“这玉佩,物归原主吧。”
陈愚怔住。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宁渊若在天有灵,想必也希望它回到该回的人手中。”
他知道了!
陈愚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皇帝不仅知道他的身世,甚至还保留了宁渊的信物!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双手接过锦盒:“臣……谢陛下。”
皇帝摆摆手,忽然疲惫地叹了口气:“北燕使团虽走,但边关战事将起。宁昊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半年之内,必有大战。”
陈愚抬眸:“陛下需要臣做什么?”
皇帝盯着他,缓缓道:“朕要你守住清平县。”
“清平县?”陈愚一怔,“那里并非边关要塞……”
“正因如此,才更要守住。”皇帝目光深沉,“清平县是军屯重地,一旦失守,北境粮草将断。”
陈愚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清平县看似不起眼,实则是南朝北境的命脉!
“臣,定不辱命。”
回府的马车上
陈愚握着那枚完整的玉佩,思绪纷乱。皇帝的态度太过诡异,他既未追究自己的身世,也未提及摄政王,反而将清平县的重任交给他……
到底在谋划什么?
正思索间,马车突然猛地一顿,外头传来车夫的惊呼:“侯爷小心!”
陈愚瞬间回神,一把掀开车帘,只见雨幕中,十余名黑衣人持刀拦在路中央,为首的冷笑道:“安乐侯,有人买你的命!”
话音未落,刀光已至!
陈愚侧身避过,反手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刺穿来袭者的咽喉。鲜血混着雨水溅在他脸上,温热腥甜。
“杀!”黑衣人大喝,齐齐扑来。
陈愚纵身跃下马车,剑锋横扫,瞬间又斩两人。但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将他逼入巷角。
就在一柄长刀即将劈向他后心时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贯穿持刀者的手腕!
陈愚转头,只见巷口处,宋轻柔一袭劲装,手持长弓,身后跟着十余名宋国公府侍卫。
“郡主?”他愕然。
宋轻柔搭箭再射,冷声道:“先杀敌,再叙话!”
有了援兵,战局瞬间逆转。黑衣人见势不妙,纷纷撤退,转眼消失在雨幕中。
陈愚甩去剑上血水,走到宋轻柔面前:“你怎么会在这儿?”
“刘佑丰说你入宫了,我担心有人对你不利,便带人来看看。”宋轻柔收起长弓,皱眉道,“果然有人按捺不住了。”
陈愚眸光一冷:“是摄政王?”
“或是北燕。”宋轻柔低声道,“宁寒虽走,但他的人未必全撤了。”
陈愚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枚完整玉佩:“陛下今日将此物给了我。”
宋轻柔接过一看,脸色骤变:“这是……北燕皇族的传承玉佩?!”
“陛下知道我的身世。”陈愚声音低沉,“但他没有点破,反而让我守住清平县。”
宋轻柔思索片刻,忽然道:“我明白了。”
“嗯?”
“清平县不仅是军屯重地,更是连通北境的要道。”宋轻柔眸光锐利,“陛下是想借你之手,在北燕大军压境时,截断他们的粮道!”
陈愚瞳孔微缩。
原来如此!
皇帝早就算计好了一切。他不在乎陈愚是谁的儿子,他只在乎陈愚能不能成为南朝最锋利的那把刀!
“走吧。”宋轻柔翻身上马,向他伸出手,“我送你回府。”
陈愚握住她的手,跃上马背。雨幕中,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长街尽头。
三日后,清平县
陈愚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连绵的农田和军营。刘佑丰在一旁汇报:“侯爷,按照您的吩咐,腾龙卫旧部已混入屯田军,随时可接管防务。”
陈愚点头:“张栋跃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近日频繁派人往京都送信,估计是向摄政王通风报信。”
陈愚冷笑:“让他送。”
他转身看向北方,目光如刀。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清平县的田野上,金色的稻浪随风起伏,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秸秆。陈愚蹲在田垄边,指尖捏着一穗稻谷轻轻搓开,饱满的米粒滚落在掌心。远处传来农人们欢快的号子声,今年是个难得的丰年。
“侯爷,按您定的'三七分租',农户们今年能留下的粮食比往年多了近半。”刘佑丰抱着一摞账册走过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邻县不少流民听说咱们这儿租子轻,都拖家带口地来投奔。”
陈愚将米粒放进嘴里慢慢咀嚼,新米的甜香在舌尖化开。他正要说话,忽然眯起眼睛望向官道方向一队车马正卷着尘土缓缓驶来,宋国公府的旗帜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郡主到了。”刘佑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是带了些工匠来帮咱们改进水利。”
陈愚拍了拍手上的谷屑,刚要起身相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打破了田间的宁静。一骑快马疯了一般冲过来,马上的驿卒不等马停稳就滚落在地,嘶哑着嗓子喊道:“侯爷!北境八百里加急北燕大皇子宁昊撕毁和约,十万大军压境,玉门关...玉门关失守了!”
那穗还没来得及搓完的稻谷从陈愚指间滑落,金黄的谷粒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