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暴雨如注,林修远跪在苏家老宅的青石板上,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
苏明河撑着黑伞,伞骨在风中发出咯吱声响。
"我女儿死在日本的时候,你在哪?"
老人声音嘶哑,手中的伞微微倾斜,露出伞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二)
三个月前的东京综合病院,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苏樱的手指在腹部画着圈,病号服下隐约可见凸起的肋骨。
"修远君,宝宝今天踢了我三次呢。"
她嘴角挂着笑,指甲却是病态的灰白色。
林修远削苹果的手突然一抖,果皮断落在垃圾桶里,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三)
三年前那个雪夜,林修远在东京站晕倒。
模糊中看见一双杏眼,苏樱跪在雪地里为他做心肺复苏,和服袖口沾满泥水。
她每按一次,发髻上的樱花簪子就晃动一下。
"坚持住..."
她的中文带着古怪的腔调。
(四)
"苏先生来电话了。"
护士推门时带进一阵穿堂风,病历牌"哗啦"作响。
"找到配型的骨髓了。"
林修远手中的水果刀掉在地上,刀尖扎进地板缝隙。
他看见苏樱眼底的光亮又熄灭。
五年前她逃婚时,也是这样在订婚宴上扯碎和服腰带,珍珠扣子滚落一地。
(五)
"修远,你回去。"
苏樱突然咳出血,溅在雪白的被单上像绽开的红梅。
她从枕头下摸出个褪色的御守:
"带着这个...向爸爸认错..."
御守里藏着一张泛黄的B超单,背面用铅笔写着"林樱"。
(六)
葬礼那天的雨和今天一样大。
苏明河将族谱摔过来时,林修远看见"苏樱"的名字被浓墨涂黑,墨迹晕染了整页宣纸。
骨灰盒上很快积满雨水,像无数道泪痕。
(七)
多年后的东京塔下,穿红和服的小女孩拽着气球跑过。
林修远追出两步,突然跪倒在地。
御守从口袋滑出,里面的B超单已经模糊,唯有"林樱"二字依然清晰。
远处,牵着小女孩的和服女子回头,发间的樱花簪闪过一道冷光。
(八)
林修远挣扎着爬起来追去,却在拐角处被保镖拦住。
"夫人不想见您。"
为首的男子递来一封信。
信纸上熟悉的字迹写道:
"那年父亲给的骨髓是假的,他宁愿我死也不原谅我的背叛。
但我活下来了,带着你的孩子。"
(九)
雨水打湿信纸,墨迹化开最后一行:
"只是我再也不是苏樱了。"
林修远抬头,看见塔顶观景台的玻璃窗前,女子正将樱花簪缓缓刺入脖颈。
鲜血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极了那年病床上的红梅。
[全文完]